第七章百万富翁大街
洛克菲勒迅速得到了他在15年前根本想像不到的尊重,因 为那时的他和令他汗颜的家人还在斯特朗斯维尔的休米斯顿家里 寄人篱下呢。1868年8月,和沿湖铁路公司达成运费折扣协议 之后,他和塞迪从切西尔大街搬到欧几里德林荫大道424号一幢 体面的砖房里居住,这证明他在克利夫兰的地位提高了。这次搬 家表明,他进人石油业之后没几年工夫便有了令人瞩&的长足发 展。热心于宣传自己城市的人早就把欧几里德林荫大道说成是 “世上最美的街道”,因为街上的住房充分地反映出当地人在石油、 钢铁、金融、木材、铁路和房地产业所拥有的财富。全城的新贵 都聚居在这条街上的广厦豪宅里。欧几里德林荫大道是亨利?佩 恩、阿马萨?斯通和约翰?海之流的当地名人的家庭住址,它拥有 如此之多的深宅大院,因而名副其实地获得了 “百万富翁大街” 的称号。
在这条宽阔、豪华、精致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大道上来往的全 是些香车宝马,道路两旁高大的榆树亭亭如盖,气势不凡的宅院 远离路旁,深深的庭院和房子之间是修剪平整的草坪和造型优雅 的灌木丛。由于四周围起栅栏的房子不多,整条街有时看上去就 像一座连成一片的花园,一望无际的绿地上点缀着雅致的住宅。
洛克菲勒的房子夹在阿马萨?斯通富丽堂皇的高大住宅和另 外一些华而不实的庞然大物中间显得很小,那是一座结实的两层 小褛,复折式斜屋顶,门前有个柱廊,拱形的窗户,一道宽度达
116英尺的铸铁尖桩栅栏把它与大街隔开。洛克菲勒满可以买一 栋比这座价值4万元的房子更加排场的宅子,过往的行人也很可 能觉得那座小房子的主人在生意上逊人一筹,但这正是他想给人 留下的错误印象。他根本不想炫耀自己的财富,只求深藏不露。 即使在自己家里,洛克菲勒也是处处谨慎,好像生怕让爱管闲事 的人发现什么秘密似的。此外,他还对财富怀有清教徒式揣揣不 安的心理,像个浸礼会教徒那样老是担心装饰物可能具有某种偶 像崇拜的意味。还有,同韦伯笔下理想的资本家一样,“他不摆 阔,不花费不必要的开销,避免有意识地流露出对自己实力的得 意之情,而且还对表明那些自己得到社会认可的外在标记感到难 堪, ?
洛克菲勒喜欢光秃秃但又宽敞的房子以便不停地对其加以改 造,如果住上一座无需改进的房子反而使他觉得为难。他天性是 个功利主义者,比起外部建筑装饰上的细微之处,他对屋子的地 面和内部装修更感兴趣。“我讨厌无用的装饰,”他有一回说道。 “有用的东西,美的东西才是好东西;无用的装饰,装模作样的 东西,徒有其表的东西实在太倒胃口。”作为一个农村孩子,他 喜欢宽敞的天地,讨厌狭窄、杂乱的地方。他选择欧几里德林荫 大道上的这所房子可能就是看上了它里面高大宽敞的房间,楼下 是前廊、客厅和餐厅,楼上是4个卧室。
洛克菲勒在花木上比在房子本身花费的时间和金钱更多。为 了扩大他的几个花园,他买下了旁边的一块地,却又为随着地皮 一块买下的一所有碍视线的房子发愁。因为厌恶浪费行为,他便 把那所房子捐给了相距一个街区的一所新建的女子学校。人们用 绞盘把那所砖房整个吊起来,放在抹了油脂的圆木上移到了下一 个街区上。此举在当时堪称工程技术的奇迹——这一景观吸引不 少人来观看,地方报纸也纷纷加以报导。“洛克菲勒先生……把
[那所房子]原封不动地固定在新的地基上了,”露西?斯佩尔曼 如是描写她妹夫的壮举道。“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举动,而且从 此以后他便老是在做了不起的事情。”
他在屋子后面用石头盖了一个马厩兼训马师宿舍,其壮观程 度胜过他自己住的房子:长度超过100英尺,粗大的顶梁,松木 的护墙板,还挂着精美的枝形大吊灯。洛克菲勒喜欢快马,无论 驾驭一缰两马还是四马的车子都是好手,而笔直的欧几里德林荫 大道恰好是个跑马车的好地方。如果有人想超过他,好胜的洛克 菲勒便会当仁不让地和对方赛上一场。约翰、威廉和弗兰克都是 一家名叫克利夫兰赛马公园公司的赛马俱乐部的股东,那是美国 此类业余俱乐部中的第一家。洛克菲勒做什么事情都不马虎,在 业余爱好方面同样十分投人,有时甚至达到奢侈的地步。有关记 载表明,在19世纪70年代,他光买纯种赛马就花了一大笔 钱——从1万到1.25万美元,并且给它们起了富于想像力的名 字,如“午夜”、“闪电”、“杰西"、“男爵”和“小玩意”等。
在他初涉商界时,洛克菲勒的脖子经常疼得很厉害,这也许 是工作太劳累的缘故,于是他便去骑马,半是为了取乐,半是为 了疗疾。“我下午离开办公室,牵上两匹快马让它们拼命地跑: 快步小跑、变步、飞奔,换着样来。”塞迪也喜欢骑马,他俩经 常结伴而行。他跑马的风格也能表明他的特点:他对不听话的马 从来不采取粗暴、强制的手段,而是认真地了解它们,以极大的 耐心温柔地加以安抚。“我记得那时弟弟威廉和我经常一起去骑 马,”他说。“我总是比他先达到终点。而他每回都累得满头大 汗,和他的马一样。我的马也浑身是汗——不过我却一点汗也不 出。我总是对我的马说话——悄悄地、冷静地说——从来不激 动。”这种镇定自若的作风和保存体力的做法同样体现了他管理 庞大的石油帝国的方式。
同他爱玩弄女性的父亲绝然不同的是,约翰?洛克菲勒在 个人生活上一向严肃,甚至到了过于拘谨的地步。他很像杰伊? 古尔德——不喝酒、不抽烟,也不和女人调情。他在经商方面的 严酷手段同他在家里堪称楷模的表现恰成对照,在家里他是个温 柔可敬、古板守旧的丈夫。约翰和塞迪同邪恶格格不人,总是用 他俩的宗教信仰来限定自己全部业余活动的范围。比如,他们经 常预订音乐会的座位,戏剧和歌剧对这两个从不否认自己信仰的 基督徒来说则过于粗鄙。他俩远离不知底细的社交场合,只在亲 戚、同事和教友的小圈子里和人交往,从不去夜总会,也不参加 宴会。“我对夜总会毫无兴趣,”洛克菲勒说。“我在白天上班时 会见所有我需要见的人……。我的家人宁愿我待在家里——哪怕 就是倒在安乐椅上打酣也比晚上出门强,况且我也喜欢待在家 里。”他特别喜欢和牧师们在一起,他们那种亲切和蔼的布道人 气质很合乎他的脾性。由于远离诱惑,洛克菲勒实际上丝毫没有 受到镀金时代颓废堕落之风的影响。
洛克菲勒看重家庭生活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严厉的 戒酒观点。即使到了晚年,一旦接受参加饭店烧烤宴会的邀请, 他会提前去现场做调查。如果看见周围有空啤酒瓶,他就立即拒 绝出席。他和塞迪积极参加戒酒宣传活动——从赞助巡回讲座到 劝说当局把戒酒准则夹在学校课本里,什么都做,自然更不愿意 见到酒。这样做严重地限制了他们的社交活动,但是他俩在自己 划定的小圈子里过着美好的家庭生活。
有人说洛克菲勒是个只知做生意的乏味的人,是办公室的奴 隶,听到这种说法他很生气,在回忆录里写道:“如果一个人每 天醒着的时候把时间全用在为了钱而挣钱上面,我不知道还有比 这样的人更可鄙、更可怜的了。”他的工作节奏比许多其他管理 人员都从容,每天午饭后睡个午觉,晚饭后也经常躺在沙发上打
个吨。他后来在解释自己为何长寿时,不无夸张地说:“我能活 到现在是因为我经常溜号:少干活,多到外面走走,享受享受新 鲜空气、阳光,多锻炼。”他30多岁时在住处和办公室之间接了 一条电报线,这样一来每星期就能有三四个下午待在家里,种种 树,栽栽花,晒晒太阳。洛克菲勒这样做并非纯粹为了消遣,而 是把工作和休息结合在一起,以便自我调节,提高效率。在健康 问题上他有时像个传教士: “做事不抢时间,不求多,稳稳当当 地做,就能做许多事情,这有多好。”
洛克菲勒的生活节奏很有规律,这一点在外人看来似乎很死 板,而他却觉得这样才活得踏实。他似乎没有时间和一般人那样 游手好闲,更不用说沉溺于不正当的事了。他把时间严格地分成 一段一段的,每小时都作了严密的安排,不是处理业务、参加宗 教活动,就是同家人在一起或锻炼身体。也许正是这些日常安排 使他得以缓解生活上的各种压力,否则的话,这些压力就会变得 无法应付。他尽管竭力装出从容不迫的样子,但是在建立他的石 油帝国的过程中怎能不殚精竭虑。他对公司有操不完的心,内心 常常紧张不安。他很少承认自己的弱点,但有一次他回想起“一 连好几年,我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担心会出什么后 果……。我一个晚上接一个晚上地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事情的结 局忧心忡忡……。我挣来的全部家产也弥补不了那一时期的焦虑 所带来的痛苦。”
洛克菲勒夫妇搬到欧几里德林荫大道时,已经有了1个孩子 伊丽沙白(大家一向叫她贝西),她是1866年在切西尔大街生 的。(塞迪坐月子不能去教堂时,约翰总是草草记下布道辞,然 后回来念给她听。)其余的几个孩子都是他们在欧几里德林荫大 道这所屋子楼上的卧室里生的。他俩的第二个孩子艾丽丝生于 1869年7月,但在1年后夭折了;接下来是艾尔塔(生于1871
年)、伊迪丝(1874年)和小约翰(1874年)。这几个孩子都是 由思想开明的迈拉?赫里克医生接的生,她是克利夫兰第一位妇 科医生,办过一所顺势疗法学校,专门培养妇女从事这个行业, 但开办不久就停业了。她还开了一家免费诊所,用的全是女医 生,塞迪和玛丽?弗拉格勒两人是诊所的主要赞助人。
洛克菲勒是个意想不到的仁慈、平等的父亲,从不推脱照看 孩子的责任。他的妻姊露特当时已经辞去了教书的工作和他们住 在一起,她说约翰只要不出门就替塞迪分担家务:“他在打盹时 只要一听到有个孩子哭,马上起来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走,直到 他不哭为止。”洛克菲勒待孩子总是很有耐心,很少发脾气或者 说粗话。他父亲只顾自己,老是不在家,而他却努力当一个疼爱 孩子的爸爸和顾家的丈夫。
但在有一点上洛克菲勒很像老比尔,他能够很活泼地陪着孩 子们玩。他经常把孩子耿在背上在地上爬,重温儿时的乐趣,这 景象在办公室里极少能见到。同孩子玩捉迷藏时,他会做出冒险 的假动作、突如其来的出击和出人意料的急转身,一旦抓到一个 就高兴得大呼小叫,逗得孩子们兴奋不已。他喜欢叫孩子们围在 身边听他讲童话故事,和他们一起沉浸在幻想世界里。还有一个 像他父亲的地方是,他能不重样地表演各种绝招。吃饭时,他能 用鼻尖顶起一摞精致的瓷盘,令孩子们惊叹不已;他还能把饼干 放在鼻子上,然后往上一抛,用嘴接住。他教孩子游泳、划船、 溜冰、骑马,在策划富有想像力的郊游方面也是个天才。月色皎 好的晚上,他们在福里斯特山——那是洛克菲勒70年代在克利 夫兰买下的产业——骑自行车出游,洛克菲勒把一块白色的大手 帕别在上衣背后,带领孩子们穿过蜿蜓、神秘的林间小路。小约 翰一辈子都忘不了和父亲一起溜冰时的情景:“由于湖水很深, 我们就用胳膊夹着窄长的木条,一旦踩破了冰,可以靠那些木条
把身体撑在冰面上。这就是父亲的特点。他对任何一件事情都事 先进行极其认真准备。一旦认为没问题了,就会一往无前地做到 底o
大概是为了给他俩的宗教信仰所禁止的演戏和其他娱乐活动 找一种替代,约翰和塞迪鼓励孩子们发挥自己的音乐特长,让每 个人都学一种乐器。孩子们自己组成了一个四重奏组——贝西拉 小提琴,艾尔塔弹钢琴,伊迪丝拉大提琴,小约翰也拉小提琴, 家里时时回响着莫扎特、贝多芬和汉德尔的作品。孩子们把音乐 当做严肃的艺术来学,而不是为了可有可无的消遣,并且经常在 教堂的聚会上表演,他们也不禁止孩子们演奏当时的流行音乐。
洛克菲勒家的快乐虽然比我们所猜想的要多,但基本上还是 很有节制的。他的子女们对那些嬉戏的时光记忆犹新,但在外人 眼里,他家的气氛沉闷、压抑,甚至可以说是阴森森的。有个满 腹牢騷的家庭教师就作过如下可怕的描述:“生活快乐的孩子身 上常见的那种蹦蹦跳跳走路的样子、天真的笑声、无忧无虑的心 情、追逐打闹和顽皮的憨态在他家一概不见,气氛沉闷得令人沮 丧。那是一个叫人垂头丧气的家庭,到处是沉重的压抑感。一片 寂静和抑郁。”
洛克菲勒把孩子关在家里,与世隔绝,聘请女教师在家里授 课。他们除了去教堂之外,从来不参加外面的社交和民间活动, 对世俗的娱乐表现出典型浸礼会教徒式的畏惧。夏天,小朋友也 许会来他家作客,一次住上1、2个星期,但他们从来不去别人 家,连那些来玩的小伙伴也全是从约翰和塞迪教友们的子女中仔 细挑选出来的。“我们的各种活动全都在家里进行;我们的朋友 也差不多都得上我家来玩。我们很少,实际上从来不去邻居家。” 小约翰想暗示的是,带到家里来的孩子并非是真正的伙伴,多数 是叫来摆摆样子,讨他父母高兴罢了。“我们没有儿时的朋友,
也没有同学。”这和索尔斯坦?维布伦(TTiorstein Veblen,1857— 1929,美国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译注)的放任孩子自由成长 的教育观点简直是大相径庭。
洛克菲勒深知性格是通过斗争磨练出来的,此时他就面临着 培养孩子成人的棘手问题。他既想积累财富,又要给孩子们灌输 他那一贫如洗的儿时的价值观。防止他们挥金如土的第一步就是 不让他们知道父亲是个富人。洛克菲勒的几个孩子在长大成人之 前,从来没去过他的办公室或炼油厂,即使以后去的时候,也只 由公司职员相陪,父亲从不出面。洛克菲勒在家里搞了一套虚拟 的市场经济,称塞迪为“总经理”,要求孩子们认真记帐。他们 靠做家务来挣得零花钱,打苍蝇可得2分钱,削铅笔是1毛钱, 练琴每小时绐5分钱,修复花瓶则能挣到1块钱。一天不吃糖可 得2分钱,第二天还不吃则奖励1角。他们分别在不同的菜地里 干活,每拔出10根杂草可以挣到1分钱。小约翰劈柴的报酬是 每小时1毛5,保持院里小路干净每天是1角。洛克菲勒为自己 能把孩子培养成小小家务劳动力感到很得意。多年以后,他和 13岁的女儿一起坐火车时对同行的人说:“这个小姑娘已经开始 挣钱了。你根本想像不到她是怎样挣来的。我听说煤气用得仔 细,费用就可以降下来,便告诉她,每月从目前的帐单数目上节 省下来钱都归她当私房。于是她每天晚上四处转悠,看到没人在 用的煤气灯,就去把它关得小一些。”洛克菲勒不厌其烦地教育 孩子勤俭节约,每当家里收到包裹,他总是把包装纸和绳子保存 起来。
塞迪也同样小心谨慎。孩子们闹着要自行车,约翰提议给每 人一辆,塞迪却说:“不行,所有的孩子只能买一辆。” “可是, 亲爱的,”约翰抗议道,“买自行车花不了几个钱的。” “不错,” 她回答说。“但那不是花多少钱的问题。如果大家只有一辆,就
能学会相互谦让。”于是,孩子们只好大家骑一辆自行车。令人 称奇的是,4个孩子在长大之前得到的物质享受比洛克菲勒小时 候得到的多不了多少。除了星期天以外,女儿们穿的是简朴的方 格布裙子和姐姐穿小的衣服。小约翰后来不好意思地承认说,自 己在8岁以前穿的全是裙子,因为他在家里最小,前面3个都是 女孩。
在洛克菲勒家里办公的女秘书经'常见到那些孩子,因为他们 喜欢静静地坐在她的办公室里观察那台咔咔作响的神秘的电报 机。她说洛克菲勒对孩子极其温和,但老是爱用那几条规矩对他 们进行说教,听得都让人厌烦了。他经常告诉孩子玩牌是可耻 的,弄得他们连牌的花色大小都分不清。为了教他们学会克制自 我,洛克菲勒限制他们每天只能吃1片奶酪。一天下午,艾尔塔 告发妹妹伊迪丝吃了2片奶酪,洛克菲勒对这种贪吃的行为表示 十分震惊。那位秘书回彳乙道:“整个下午,只要见到伊迪丝走到 跟前,她父亲就会缓慢而又严肃地说:‘伊迪丝贪嘴。’又有一 回,小约翰和艾尔塔伺时喊:‘伊迪丝拿了最大的一片。’那天下 午,洛克菲勒先生又用他那严肃的口气不断地说:‘伊迪丝自 私/”
不过,洛克菲勒管得最严的是守时问题。谁也不能太早或者 太晚。事实上,由于他过于强调遵守时间,显然弄得孩子们成天 惶恐不安的。洛克菲勒的那位家庭秘书说,小约翰计算过从她的 电报室到楼上的学习室需要多少时间,精确到以秒为单位。“从 那以后,每当我念故事给他们们所的时候,只要接近上课的时 间,小约翰总是捏着表坐在那儿。他一起来就表示故事就念到 此,姑娘们该跟他上楼去了。”
每天早饭之前,洛克菲勒都要带领全家做祷告,迟到者每人 罚1分钱。大家轮流朗读圣经,由约翰或塞迪解释其中难理解的
部分,教孩子怎样祷告。上床之前,塞迪要听孩子们背诵祷告 辞,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妨碍不了她履行这个神圣的职责。他俩 鼓励孩子们在祷告时积极表现自己,特别是在星期五晚上的祷告 会上。小约翰回忆说,他们很小就受到鼓励“要像大人那样祷 告,哪怕只是说一句简单的祷告辞或是一段个人感受。”
星期天是个任务繁重的日子,先是做晨祷和上主日学,然后 是一下午的祷告会,最后到了晚上还要唱赞美诗。孩子们如果有 空闲时间,也不许看小说或宗教内容以外的书,只能看圣经或者 主日学的读物。奇怪的是,孩子们并不记得这样的限制多么难以 忍受。小约翰说:“一天当中有这么多的限制,只会吓倒现在的 孩子。可是我对儿时的星期天只有最美好的回忆。”塞迪把星期 天变成了严格反省的日子,要求孩子们领悟一些严肃的格言,如 “战胜自我乃最大的胜者”或者“理智生活的秘诀是简朴”等。 她在同孩子们进行的长达1小时的“家庭谈话”中,要求每个孩 子说出自己的一个“根深蒂固的罪孽”,然后分别和他们一起做 祷告,乞求上帝帮助他们战胜罪恶。浸礼会派的要义是,人生而 有罪,但是——借助祷告、毅力和上帝的恩典——总有能力变好 的。
在公司里,约翰…?洛克菲勒出没于一个粗野的男人世界, 到了家里,身边却是一群宠爱他的女人,有时是他的妻子,有时 则是他的妻姊、母亲、岳母和3个女儿。他在这两个分别为男人 和女性的生活圏子里似乎都感到很自如。约翰与塞迪刚结婚时, 和他母亲伊莱扎住在一起,但是他俩搬到欧几里德林荫大道后, 她仍然留在切西尔大街住。伊莱扎在她有生之年里轮流到5个子 女家住,她觉得这样比过去和她挥霍放荡的丈夫在一起时要踏实 得多。她显然多少知道比尔在哪里,因为她有一个通信地址,而 且通过孙儿孙女们给他寄过几次信。她的孙辈们隐隐约约地知
道,他们快活的爷爷在西部什么地方过着奇特的生活,只是他们 所了解的情况被故意弄得不明不白的。
人们很难准确地追述比尔的行踪,因为约翰①无论在业务 还是私人文件里都极少提到他。他父亲不仅从地理上而且也从心 理上被驱逐了。人们最多只能说出比尔和他第二个妻子玛格丽特 在那几年里的大致情况。他俩在1867年去了伊利诺伊,在马罗 阿买了一座有160英亩地的农场,是约翰偷偷寄的钱补足了那笔 开支。由于那个地方对比尔来说人太多了,他俩又于1875年搬 到了伊利诺伊州的弗里波特,到了那里,玛格丽特漂泊不定的曰 子总算结束了。根据他们在弗里波特的邻居后来的说法,比 尔一邻居们只知道他是威廉?莱文斯顿医生——被人看作是个 不信教的吹牛大王和骗子、臭名远扬的江湖医生,自称专治癌症 和肾病;他从当地的药剂师那里买来一瓶瓶利尿药,沿途转手又 卖了出去。就像伊莱扎当年忍受长期独守空房之苦那样,这回轮 到玛格丽特苦等一走数月的比尔了,他回家时仍然总是带着厚厚 一沓的钱,每次都把一张百元大钞小心翼翼地捆在外面。不过, 比尔从来没有同洛克菲勒家的人完全断绝过联系。有时他会突然 快快活活、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克利夫兰,打打靶子,拉拉提琴, 逗留几天后又不知去向,一去就是1年。约翰对他父亲保持着一 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两人见面的时间总是很短,次数也极少。至 于比尔后来的古怪可疑的长期流浪生活,可说的内容就多了,因 为随着他儿子名气越来越大,记者们企图再现洛克菲勒大夫离经 叛道的生涯,他的行踪自然就成了国人关注的事情了。
洛克菲勒娶了劳拉“塞迪” ?斯佩尔曼以后,发现她身上也 具有他母亲柔中有刚和笃信宗教的特点。从1872年照的一张相 片上看,塞迪是个瘦小的妇人,深色头发、大脸盘、高颧骨,两
眼深凹,神态庄重。她成天沉湎于宗教情感里,把多数时间用在 思考布道辞上,很少见她和别人谈论逛商店的事。和约翰结婚 后,两人生活和谐,相敬如宾,从不拌嘴。塞迪同她的丈夫一 样,平等待人,反对铺张浪费和嫌贫爱富。“她待人一视同仁,” 她儿子说。“在她眼里,人人皆兄弟。”她讨厌炫耀摆阔,认为穿 着时髦的人是爱虚荣的蠢货。她尽管支持丈夫大展宏图,却激烈 反对“不择手段地攫取‘万能的金元’”。她甚至比约翰更加节 俭,衣服上打着补丁,还说一个年轻女人在衣橱里有两套衣服就 够了,令一位熟人大为震惊。即使丈夫发了大财,许多家务仍然 由她亲自动手。他俩尽管用得起一大群仆人,却只雇了2个女佣 和1个车夫。
约翰每天要出门到一个充满罪恶的世界里做生意,因此比他 妻子更加宽宏、开通一些,而结婚后她的兴趣范围却在急剧减 少。她早年虽然很有才分,但是从教师变为抚养儿女的母亲之 后,她失去了许多聪明才智,只知道严厉地培育孩子。她爱说的 格言是“当贤妻良母是女人的特权。”约翰从孩子那里得到一时 的欢娱,劳拉则过分严肃地履行其日常职责;她尽管疼爱孩子, 却严于恪守细枝末节^她儿子说,她“经常同我们谈起责 任——叫上帝生气但让你们的父母高兴。她培养我们自己判断是 非的能力,磨练我们的意志,要求我们主动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 情。”在节省时间方面她一点不比她丈夫逊色。有个旁观者说: “她明白自己的责任,每天固定地做一大堆的事情,每件事都有 条不紊、按时按分地去干,这样能使每时每刻都不虚度,每件事 都不遗漏。”
约翰和塞迪两人在价值观上高度一致,其不足之处是使他俩 在思想交流方面相当沉闷,没有产生分歧的余地。他俩的意见一 旦发生冲突,挨批评的很可能是约翰,这样也许能防止他在生意
上采取过分的行为。婚姻加强了他的道德感——而不是相反—— 即认为自己是上帝的一个士兵,因而势必会受到有罪之人的诋 毁。塞迪同样也准备承受与洛克菲勒的财富相伴而来的猛烈攻 讦。“她总是像刚强的斯巴达人的母亲那样,”她女儿伊迪丝说。 “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安之若素,用耐心支撑着她那瘦弱的 身体,从无怨言……。她对所爰之人充满信心和信赖,从不提出 异议或评头论足。”
塞迪的姐姐露西——孩子们都叫她露特姨妈——在这种枯燥 的环境里起着一种活跃气氛的作用。姐妹俩能保持如此亲密的关 系,令人十分感动,因为年长两岁的露特是领养来的。巧得出奇 的是,她俩长得十分相像,外人都把她俩当成亲姐妹。露特头脑 聪明,举止文雅,喜爱当代文学。她在晚饭后为约翰和塞迪朗读 那些作品,使他俩了解到宗教以外的文化。洛克菲勒虽然极其喜 爱他这位妻姊,却觉得她那种老处女式的古板做派十分滑稽,喜 欢模仿她提着裙边上楼梯的姿态。露特上楼时回头经常发现他偷 偷地跟在后面,提着礼服的圆摆学她的样子,逗得全家人乐。露 特渐渐养成了老处女常有的那种大惊小怪的脾气,使孩子们觉得 她有点讨厌,虽然他们都很爱她。尽管如此,她仍然受到大家的 爱戴,是全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使这个恪守基督教教义的家庭 所缺乏的文化生活多少丰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