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事事热心
洛克菲勒在19世纪90年代中期从商界隐退时,普通美国人 每周平均收人还不足10块钱,而洛克菲勒鼎盛时期的税前年均 收入却达到了令人瞠目的1000万元——简直令老百姓匪夷所思。 从1893年到1901年,标准石油公司发放的2.5亿多万元的红利 中有1/4直接进入了洛克菲勒的保险箱。90年代末期,标准石 油股票飞涨,根据一家杂志的计算,洛克菲勒的财产在九个月里 增加了 5500万元(相当于现在的9.72亿元夂“在世界历史上, 还有谁能在9个月里赚到5500万元?” 一位社论撰稿人问道。洛 克菲勒正在成为“钱袋先生”,这是财富的代名词。
人们也许会认为,洛克菲勒退休后总能放松一下了吧,可他 仍然是新教伦理的囚徒,还在用他做生意时的那种干劲攻击贪图 享乐的同行们。“我没有大多数商人的那种经历,”他后来对威 廉?()?英格利斯说,“他们有的是闲暇时间。”不过,他退休以后 的那段时期也同样引人瞩目,因为其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 例如,他在晚年没有染上像J*P?摩根之流的富人那种四出漫游 的癖好。他从未收集过艺术品,也没有利用他的财富去扩大交往 或是结交名流。除了别的商界巨头偶尔会礼节性地拜访他之外, 和他过从甚密的一直是家人、旧交和浸礼会的牧师,这些人形成 了他的社交圈子。他对那些吃祖产的人搞的俱乐部、聚会或组织 毫无兴趣。说到这一点时,艾达?塔贝尔把洛克菲勒称做“社交 t的跛子”,发现他害怕走出家门是出于自卑情结,但又说他的
行为证明他精神很正常。有人对洛克菲勒表示惊奇,说他一点也 不傲慢,他回答道:“只有傻瓜才会因为有钱而自命不凡。”他对 自己感到很满意,没必要从外表上证明自己的成就。我们可以批 评他缺乏想像力,却不该说他软弱。
令人惊奇的是,洛克菲勒在生意上如此严肃,退体后却极其 喜欢各种运动,甚至有点沉溺于嬉戏。他身体虽然在衰老,头脑 却越来越年轻、活泼。他没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似乎想在晚年 弥补回来,所以突然之间表现出他父亲的许多闲情逸致。
在19世纪90年代,自行车热风靡克利夫兰,每年春天,数 百辆五彩缤纷的两轮自行车从欧几里德大街驶过,揭幵了 “单车 节”的序幕。洛克菲勒那时尽管已经50多岁,仍然像个孩子似 地劲头十足地加入到这股热潮中。他坚决主张穿戴应该得体,买 了各色漂亮的骑车服:紧口凸纹上衣、登山帽和布绑腿。洛克菲 勒学习骑车的时候,弗雷德里克?盖茨正好也在福里斯特山,亲 眼看到他骑在车上练习转弯。“他先转个大圈,”盖茨回忆道, “接着一圈一圈转下去,圈子越转越小,最后几乎是后轮在转, 人却掉不下来。”他像经营企业那样把骑车的过程分成几个步骤, 使每一步都做到尽善尽美。他很有点老比尔的那股劲头,喜欢骑 在车上玩惊险动作,常常让人扶着车子,自己一下跳到车座上, 或是撒开车把,用双手撑开雨伞。洛克菲勒凭借对骑车的兴趣, 逐渐掌握了他倾心已久的土木工程学的基本原理。他想骑车登上 福里斯特山的陡坡,一位工程师却告诉他找不到切实可行的坡 度。“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洛克菲勒回答道。他埋头研读土木工 程学方面的书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用土木工程学的行 话来说,就是3%的坡度。果然不出所料,他把自行车一直骑到 了家门口。
洛克菲勒还不可救药地迷上了另一项盛行一时的运动:高尔
夫球。1899年,他住在新泽西州莱克伍德的一家酒店里,和朋 友伊莱亚斯?约翰逊(Elias Johnson) —起玩掷马蹄铁套柱游戏, 伊莱亚斯对他轻松自如的姿态和几乎ff发百中的技巧大加赞赏, 告诉他这些本事很适合玩高尔夫球。“他用一双沉静的灰蓝色眼 睛盯着我,一言不发,”约翰逊说。终于,他说动了洛克菲勒, 去酒店附近一处长满青草的僻静处挥了几杆。约翰逊后来在一次 访谈中回忆道,洛克菲勒打了几杆擦边球之后,便打出了3个超 过〗00码(1码约合91厘米——译注)的好球。
“这样行吗?”洛克菲勒问。“对,这样就行了。不过,100 个人里找不到一个能打出你刚才打的好球。他们差得远呢。”洛 克菲勒的好胜心上来了,问道:“有些人不是能把球打得更远 吗?” “不错,可是要想把球打出很远,得经过大量训练才行。”
洛克菲勒决定给妻子开个小小的玩笑。他请了一位职业高尔 夫球手乔?米切尔(Joe Mitchell)到酒店偷偷教他。每次球童看 见塞迪走过来,洛克菲勒便急忙跑到灌木丛中躲起来。几星期 后,他随口对她说起高尔夫球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活动,他想打 一下试试。说完,他走到一个发球区,一下子把球从平坦球道上 打到160码以外的地方。塞迪惊讶了一会儿,摇摇头说:“约翰, 我也许本该知道这一点:你干什么都比别人强,学得也快。”
1899年4月2日,正是洛克菲勒60岁生日的前夕,他第一 次打满一场高尔夫球,用64杆打中了 9个洞。从此以后,他狂 热地迷上了这项运动。他不能每个球都打得很远,却准确得出 奇,击球时如此小心,就像时间停止了似的。“我没见过有谁打 球这么慢的,”他的一个搭档说。“像是要用好几分钟。”洛克菲 勒再次用经营管理的方法把打球的步骤分解开来。他注意到自己 每次击完球后右脚都会往里拧,便叫球童用金属做的槌球拱门把 他的脚固定在地上——这个危险的方法直到姿势纠正后才不用
了。他击球时总是要抬头,便雇了一个球童在他每次发球时对他 说“低下头来”。让洛克菲勒一度感到失望的是,他老是打侧旋 球。为了找到问题的根源,他请了一位克利夫兰摄影师抓拍他的 击球动作,通过这种时间与动作研究法,他彻底改掉了这个让他 烦心的毛病。后来,他把自己打球的情景拍成了电影,仔细加以 研究。在这个孜孜不倦的探讨过程中,他还把自己每次打球的情 况都记录下来,整整记了好几个小厚本子,内容包括参加者的姓 名、打球的日期和地点等。
洛克菲勒对高尔夫球的热情与他在90年代的身体状况有关, 是疾病使他成了健身运动的爱好者。“适当打打高尔夫球不仅是 一项有意思的运动,对健康也很有益,”他劝朋友们说。他的私 人医生、常在一起打髙尔夫的老搭档汉密尔顿?比格(Hamilton Biggar)大夫认为,高尔夫球使洛克菲勒从几近崩溃的身体状况 中恢复了活力。“他那么兴致勃勃地从事这项运动,使他的气色 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他告诉一位记者说。“他原先脸色苍白、布 满皱纹,现在却显得结实、红润,十分健康。”到了晚年,洛克 菲勒打球时仍然用自行车代步,从一个球穴骑到下一个球穴以保 存体力。他尽管上了年纪,仍能笔直地坐在自行车上,让球童推 着走,这样更能节省力气。上午这场球是非打不可的。假如下雨 或者阳光太强烈,他就让球童从头到尾为他打着一把大黑伞。侍 从们则为他带着雨天用的橡胶套鞋、御寒用的毛衣和雨天擦球杆 用的毛巾。
高尔夫球给洛克菲勒带来了在标准石油公司经商时被压抑的 欢乐,使他变得更加合群了。对于一个畏忌面对面交谈的人来 说,高尔夫球在每天上午10点15分到12点之间为他提供了一 个有条不紊、毫无风险地开展社交的理想方式。他一到球场总是 先幵一通玩笑,带头说些逗乐的话,别人也都学他的样。他哼哼
赞美诗或者流行歌曲,说说过去的趣事,甚至吟诵他自己写的短 诗。洛克菲勒最喜欢取笑的是一个爱在高尔夫球场上作弊的著名 牧师。他十分擅长模仿,学这位牧师躲在树桩后面偷偷踢一下球 的样子。高尔夫球使他生就的幽默感得到了发挥,而在这之前他 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我们不应该拿别人的失败寻开心,”他在 信中对女儿贝西说,“可是上个星期天我在高尔夫球场上打败了 4个人……。这样做太不应该了。.当然,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
洛克菲勒在球场上规定了许多禁忌,其中包括不许谈论业务 或慈善捐赠事务。无视这些规则的人再也不会受到邀请,洛克菲 勒在这一点上决不让步。他想让事情流于肤浅,多少有些脱离现 实,因而避开任何严肃的话题。通过这种方式,他既能同别人相 处,又能在身边形成一个默不作声的圈子,在人群中独来独往, 以此作为与他交往的条件。
洛克菲勒尽管在美国城市与工业发展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地 位,但内心里一直是个乡下孩子,此时更是远离尘嚣了。也许因 为童年时代是在边远的北方度过的,他喜欢视野开阔、依山傍水 的屋子。为了躲避曼哈顿紧张的生活,他对哈得逊河尤为心仪, 弟弟威廉就在这条河边建了一座占地上千英亩的庄园。大河两岸 是起伏的农田和如画的村落,河上的美景与壮观的河岸令约翰? D神往。1893年经济恐慌时地价大跌,他趁机在北塔利敦的波坎 蒂科山买了 400英亩的土地,位置就在威廉的罗克伍德大院南 面。他虽然想在那儿盖一幢周末别墅或度夏疗养所,但没有切实 白拆十划。“正如我来之前对你说的那样,”他在1893年9月初给 塞迪的信中写道,“对于哈得逊河边的这块地产,我还没想好做 什么用,只是拥有它而已,到时候再决定[我们]如何来利用它 吧。”
吸引洛克菲勒的是当地的自然美景,不是那些生活讲究的邻 居。“哈得逊河和卡特茨基尔山的壮丽景色使他选择了在波坎蒂 科山安家,那里有全美国最美丽的景色之一,”陪伴洛克菲勒第 一次去那里的盖茨描述道。那块地产包括一片乱石嶙峋的丘陵, 名叫凯卡特——是荷兰语中“瞭望”的意思——山,从山上可以 俯瞰哈得逊河的壮美景色与远处的绝壁。和在福里斯特山的做法 一样,洛克菲勒把那块地产上的一幢带家具的房子一起买了下 来,房子构造简单,四周是宽大的游廊,名叫帕森斯?温特沃斯 大屋。他还是那种老习惯,多年来一直在对那座房子加以改造, 一会儿把某个房间扩大一点,一会儿又把另一个房间弄舒服点。 这是他自己的“沃尔登”(Walden,系马萨诸塞州一处林中水塘, 美国作家梭罗曾在此隐居,并写下传世佳作《沃尔登,或林中生 活》——译注),是一块“有好景致以飨灵魂,并且能生活得既 简单又安宁的”地方。
到1900年,洛克菲勒已经在那里买下了 1600英亩的土地, 最终把波坎蒂科山庄园的面积扩大到3000英亩,上面纵横交错 着长达数10英里的蜿蜒小路和马道。只要风格朴素、不过分炫 耀财富,洛克菲勒还是能容忍这种奢华的。他避免艳俗的居所, 也无心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如果他渴望什么的话,那就是隐居式 的生活。有一天,洛克菲勒决定要买下位于他的庄园一角上的托 马斯?伯索尔(TlKMnas Binkall〉的一小块地。他开出一个不菲的 买价,并答应在附近买一块地让伯索尔搬过去。伯索尔拒绝后, 洛克菲勒命令管家在这片令他闹心的地四周全种上他能找到的最 高大的雪松,把那里的房子遮得一点光线也没有,伯索尔只好屈 服了。
1899年,洛克菲勒几乎刚一迷上高尔夫球,就在波坎蒂科 搞了四个球穴。“我妈和我爸迷上了高尔夫球,”小洛克菲勒在
1900年对大学的同室说。“爸爸每天打4一6个小时,妈妈也一打 就是几个钟头J威廉?塔克(WUHamTuker)是附近阿兹利的一 位职业高尔夫球手,定期来教洛克菲勒打球。1901年,这位巨 头聘请一位高尔夫球场设计师威廉姆?邓恩(William Dunn)为他 设计了一个有12个球穴的场地,又让他为福里斯特山设计f 一 个有9个球穴的场地。一向拼命取悦父亲的小洛克菲勒学了一年 的高尔夫球,但他没有中断竞技比赛,依然钟情于能够独自享受 乐趣的马术运动。
洛克菲勒曾一度决定要天天在波坎蒂科打高尔夫球。1904 年12月初,韦斯特切斯特县下了 一场4英寸厚的大雪,伊莱亚 斯?约翰逊却吃惊地接到了洛克菲勒的电话,邀请他去打双打比 赛。约翰逊推辞说在雪里无法打球,洛克菲勒却说:“你过来看 看再说。”就在他俩在电话上说话的时候,一群工人正在用马拉 着扫雪机一丝不苟地清除着5条平坦球道上的雪,铺上绿草。第 二天上午,冰天雪地中一片耀眼的绿色球场出现在约翰逊眼前。 “我们玩得再也没有比这一次更开心的了,”约翰逊说。无论遇上 什么天气,洛克菲勒都要打球。“昨天上午我打球时,遮荫处的 温度计是零下20度,”他在1904年向一个侄女夸耀道。“波坎蒂 科山上确实很冷,不过对我的健康很有利。”为了不使球友们挨 冻,他把纸背心送给他们穿,这后来成了他特有的礼物。
高尔夫球是他最大的爱好。在波坎蒂科有一伙人专门负责保 持绿地清洁,他们常常一大早就出门,用特制的剪草机、辗压机 和竹竿打掉草上的露水。1906年初的一本私人帐本表明,洛克 菲勒上1年一共花了 525211.47元,其中一项惊人的开支 27537.80元——相当于1996年的45万元——是用在高尔夫球上 的。
换了别的大富翁,去自己的庄园大多是为了休息,可是对洛 克菲勒来说,更吸引他的是搞工程和参加重体力劳动。他先是请 设计过纽约中央公园和许多其他公园的弗雷德里克?劳?奧姆斯特 德的公司为波坎蒂科搞园林设计。接着,他亲自接过这项工程, 把外请的设计公司降格为顾问,并且造了一座观察塔,用来指挥 布置花园。洛克菲勒在园林设计方面很有天份,喜欢移植树木, 其中有的竟高达90英尺。到了 20世纪20年代,他在波坎蒂科 搞了几个当时堪称世界上最大的苗圃,有一回一下子种了1万棵 树苗,把其中一部分卖了赚钱。
洛克菲勒证实了索恩斯坦?维布伦的结论是荒谬的:即富人 们“都本能地憎恶低级的劳动形式,”因为他一向认为体力劳动 很高尚。他与儿子一道,亲自带领工人铺设了蜿蜒的小道,建造 了壮观的景区。“我一辈子铺设了多少英里的路,”他回忆道, “连我几乎都算不清了,不过我还是经常这样干,直到累得精疲 力尽为止。我在勘察道路时亲手划线,直到天黑得看不见那些小 小的标桩和旗子才作罢。”他练就了一手娴熟的本领,修路时连 工程师都不用。“我正在考虑搬走那个小丘,”他会一边说,一边 迅速地估计需要搬动的土石方。“随口说说,我看那差不多有65 万立方英尺吧。”
与在标准石油公司时一样,洛克菲勒在家里说一不二。他禁 止雇来的300名工人——多数是黑人和意大利人——说脏话,甚 至试图买下塔利敦惟一的酒馆,把它关掉。他尽管很苛刻,给的 工钱不高,但从来不朝工人大叫大嚷,总是用耐心、体谅的态度 对待他们,偶尔还会邀请他们到炉边坐坐,聊会儿天。
洛克菲勒之所以醉心于庄园建设,很可能是因为他不爱见 人,宁可呆在闭塞的家庭环境中。正如一位早期传记作家指出的 m: “他到处遭人诟骂,身体与精神状态都几近崩溃,所以几
乎在30年前就不得不退缩到石墙、有刺的金属栅栏和带格栅的 铁门后面去。”他喜欢在自己的领地里与人交往,客人全得服从 他的规矩和时间安排。他还担心恐怖活动。1892年初,乔治?罗 杰斯告诉塞迪他刚刚收到一?封署名为“公正或灭绝”的信,信中 警告说,已经寄出了一颗邮件炸弹。这类威胁使洛克菲勒在设计 庄园时感到很为难,因为他想把自己的领地对公众开放。最后. 他决定留出一块四五百英亩安全的私人活动中心地带来保护自 己,其中包括家人住的几幢房子和高尔夫球场,四周围上栅栏, 还派出警卫看守。外人只要不开车进来,便可以在庄园中的其他 地方转悠。几十年来,波坎蒂科成了人们远足和骑自行车的天 堂,由此可见,洛克菲勒的领地既封闭又开放。
退休之后,洛克菲勒把他要做的许多事情都服从于延年益寿 这个首要目标。“我希望你好好注意身体,”他曾经忠告儿子说。 “这是你的一个宗教职责。身体健康结实,就能为世人多做事 情广作为浸礼会教徒,他不抽烟、不喝酒,自然也推崇有节制 的生活方式,并且深信好的生活习惯就是良药。“我的身体一向 很好,”他在晚年时说过。“看戏、上夜总会、赴宴、放浪形骸, 这些事情在好多好多年前就毁了许多我相识的人的身体,我虽然 没有这些享乐,但得到的更多……。我爱洗冷水澡、喝脱脂牛 奶,睡觉也香。可惜大多数人享受不了这些简单的东西!”
与洛克菲勒志趣相投的好友是汉密尔顿?比格医生。他俩在 19世纪70年代相识,那还是在欧几里德大街住的时候:洛克菲 勒正在和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他在客厅里横冲直撞,一下子碰 到了门上。比格医生来给他缝伤口,从此便成了他家的挚交。比 格出生在加拿大,南北战争后搬到了克利夫兰,成为日渐风行的 顺势疗法领域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在当地的顺势疗法医学院里
升到了解剖学和临床外科教授的位置,在他的病人中有威廉?麦 金利和马克?汉纳由德国医生塞缪尔?哈内曼(Samuel Hahne- _,1755—1843)首创,并在19世纪风行美国的顺势疗法的原 理是:用小剂量的药物治病,这些药物剂量大了反而有可能致 病。受比格之邀,洛克菲勒担任了顺势疗法医学院的副院长兼财 产受托人,为之提供买地、盖房和教学用的资金。这位后来创建 了洛克菲勒医学研究院,并且在推动20世纪医学发展方面贡献 比任何人都大的慈善家在感情上却执着于各种传统疗法,这实在 是个十分奇特的现象。洛克菲勒有时用黏土烟斗抽毛蕊花的叶子 来治疗呼吸道疾病,而且一向都对医生心存怀疑。“医生今天来 看我,”他有一次对儿子说。“他不给我想要的药,我也不想吃他 幵的药,不过我俩聊得倒挺开心。”
比格医生身高体胖,圆圆的脸,爱戴礼帽、挂表链,和洛克 菲勒一样喜欢讲奇闻轶事、说俏皮话,他俩还喜欢善意地拿对方 取笑。由于比格的穿戴比他这位富朋友更讲究,两人一起出门 时,许多人往往会把他当做工业巨子。谁也比不了的是,比格医 生能让洛克菲勒显得和蔼可亲,这一点在他对洛克菲勒的描述中 能看出来:“他有幽默感,爱说笑话,应答巧妙,说起话来妙趣 横生,听别人说话时也很有耐心。”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欣赏比格医生。他是洛克菲勒的专职医 生,负责向新闻界提供洛克苹勒的健康报告,但给一些人留下的 印象是自命不凡、谋取私利。有些医生甚至认为他不过是个对病 人态度和蔼的江湖医生而已。这些人当中有哈佛大学校长查尔斯 ?埃里奥特,他告诉弗雷德里克?盖茨,哈佛大学的大多数医生认 为比格很无能。据埃里奥特说,1901年比格身体不好,是洛克 菲勒出钱让他去欧洲疗养。他不在的时候,洛克菲勒的水肿病 (即体内浆液潴留症)复发,比格医生说过这种病治不好。洛氏
从哈佛医学院请来一位医生,“他不仅及时止住了洛克菲勒的痛 苦,而且用1个月的时间就把病彻底治好了,尽管洛克菲勒过去 听信别人的话,以为这种病是不可能痊愈的,”埃里奥特在9年 后这样对盖茨说。从那以后,洛克菲勒便开始找其他医生看病, 特别是一位上了岁数,名叫亨利?莫勒(Heniy N. Moeller)的德 国医生,但比格仍然经常伴随在他左右,继续对他的观点产生影 响。
20世纪初,比格医生经常在报纸上作出预测,说洛克菲勒 能活到100岁(毫无疑问,这使他备受主子的恩宠),并且十分 热心地宣扬洛克菲勒的健康原则,弄得人们搞不清这究竟是比格 的观点,还是洛克菲勒的观点。1907年,比格提出了连傻子也 能明白的长寿原理:“美国商人到了 50岁就应该停止操心,戒掉 烟酒,并且把‘与上帝同在户外’的活动作为主要的生活0标。” 过后,比格还劝人吃饭只吃t:八分饱,洛克菲勒另外又强调每天 要睡足九个小时,包括午饭后的小憩。
种种迹象表明,洛克菲勒比一般人更怕死。几年后,他在佛 罗里达州奥蒙德比奇打高尔夫球双打时,一个名叫哈维先生的球 友觉得自己得了严重的消化不良,洛克菲勒拉着哈维的胳膊安慰 他,哈维却因心脏病发作趴到了地上。大家一边去叫医生,一边 把他抬进屋里,30分钟后,哈维死在了屋里。起初满怀同情的 洛克菲勒此刻却唐突地逃离了现场。一个高尔夫球友回忆道: “洛克菲勒先生转过身去,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幵车走了。我 总觉得他是不想亲眼目睹死亡。”在大量有关他的记载中,根本 找不到他有关死亡的任何言论。
洛克菲勒似乎相信,只要坚持既定的生活原则,就能打败死 神。他对饮食、休息和身体锻炼极为严格,把每件事都固定下 来,天天重复同样的日程安排,还强迫别人遵守他的时间表。洛
克菲勒在给儿子的一封信中把自己的长寿归功于他拒绝社交活动 的坚强意志:“我认为,我之所以身体好,是因为我在决定自己 该做什么时几乎可以不受外人影响,外加严格遵守生活规律,以 确保充分的休息、安静和闲暇。这样做使我每天都受益匪浅。”
他一心想活到100岁,为此而制定的计划中包括生活有规 律、凡事不慌不忙等内容。他控制走路的速度以节省体力,并为 自己慢于常人的脉搏感到自豪:“那说明我有耐力,能保持镇 静。”年轻时,他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小 事;如今,他有了医学依据来消除自己大起大落的情绪,尤其是 m。“发怒会在血液中产生许多对身体有害的毒素,使人疲倦 不堪、降低工作效率,且不说还会引起早衰、拖垮身体。”而且 要少操心:“我敢肯定,操心比繁重的工作更能使神经紧张。”这 种观点进一步促使他避免因一时冲动与他人发生冲突。
洛克菲勒偏爱按摩和其他形式的推拿。20世纪初,他热心
地推崇按骨术 种通过推拿骨骼和肌肉使身体结构复原的健
身疗法,还劝说塞迪和露特也去试试这种疗法。1905年,他喜 不自禁地告诉儿子,他在福里斯特山时大大受益于按骨术:“有 一个好身体的好处真是一言难尽。塔特尔太太[他的电报员]认 为,健康的身体使我的工作量比以前她在这里时增加了 1到2 倍。按骨术!按骨术真是太棒了广当信奉更为先进的医学—— 具有讽剌意味的是,这是由洛克菲勒的慈善捐赠所推动的——的 人们试图颁布法令禁止按骨术时,洛克菲勒立即出面为之辩护。 “我相信按骨术,”他对秘书发出指示说。“如果百老汇26号有人 能在按骨术医生为自己抗争的时刻替他们说话或做点什么,我将 不胜感激。”有一次去按骨术医生那里接受治疗时,洛克菲勒说 了一句有口皆碑的妙语。按骨术医生把他脊椎弄得咔咔响,洛克 菲勒自嘲地说:“听呀,医生,人们说我控制了全国的石油,而
我竟然没有足够的油来润滑我的关节。”
20世纪初,报界还在流传那些无稽之谈,认为洛克菲勒只 能消化牛奶和饼干,甚至悬赏100万元给能为他治好胃病的人。 更为荒谬的传说是,他在靠人乳维持生命,每天由球童偷偷把人 乳装在暖瓶里带到球场上。百老汇26号收到过成千上万封信, 为他提供治疗胃病的方法。洛克菲勒对这些不可思议的谣言感到 大惑不解。他在将近80岁时曾不厌其烦地说过:“如今全国有许 多人听信这些不真实的说法,认为我身体如此之差,宁愿把我拥 有的一切来换取一个好身体。可我身体比谁都好——而且还能好 下去。”比格确实在19世纪90年代让患有消化道疾病的洛克菲 勒只吃牛奶和面包,到了 20世纪初,他仍然每天喝牛奶、吃奶 油,认为“新鲜牛奶对神经十分有好处”。不过,他在90年代末 恢复健康后便又开始吃各种各样的食物了,只是吃得很慢,量也 很小。他的食谱很简单,但有利于健康:有自己种的嫩豌豆和刀 豆、米饭、大麦熬的汤、生菜和黑面包,一天吃两次烤土豆。
20世纪初,像摩根那样大腹便便的工商巨头代表了那个空 前繁荣的时代,相比之下,洛克菲勒是个瘦子,体重只有165磅 (约75千克一一译注)。他仍然奉行新教的禁欲主张,反对暴食, 并警告说这比别的生活习惯更能引起疾病。他从来不吃烫的东 西,要等它凉了以后才吃,不让客人们等他。对洛克菲勒来说, 食物是燃料,不是使感官满足的东西。小洛克菲勒说:“他弄不 明白的是,既然糖果对身体不利,人们为何只是因为爱吃就去吃 它。”有一回,他破天荒地突然想吃冰激凌,便低三下四地请求 莫勒医生破例让他吃一点:“如果您能偶然允许我吃一点点冰激 凌,我会十分感激这个特殊照顾的。不过,我还得听您的,您是 医生嘛,”他怯生生地说。
洛克菲勒最有特色——但向来是来吃饭的客人最不爱听——
的健康忠告是,每一口饭都要嚼上10次再咽。他奉行这一做法 认真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劝客人们连汤都嚼一嚼,他喝汤时就 是把它在嘴里转两圈才咽下去。客人们吃完后,他还要吃上半小 时。他还认为饭后最好在餐桌旁再呆上1小时左右以帮助消化。 为了消磨时间,他和客人们玩一种叫“数学比赛”的室内游戏, 那是纸牌的一种玩法。他是浸礼会教徒,不能打牌,便叫人做了 些四方块的计分卡来代替平时用的纸牌。这种游戏多少人玩都 行,羸家得1毛钱,输家得5分钱。游戏要求参加者对数字反映 敏捷,洛克菲勒不断地玩,越玩越精,常常当羸家。
后来的美国人心目中对约翰…?洛克菲勒有这样一种根深蒂 固的印象:他是个秃顶、干瘪的人,一个枯干老头。其实,19 世纪90年代早期在他身体出问题之前,有机会走进他私人办公 室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记者看到他年轻的外表时不由感到吃惊。他 写的信确实说明,他的头发开始脱落的时间比以前想像得要早。 1886年,他才47岁就已经开始成瓶地买生发剂了。1893年,由 于消化道疾病和为芝加哥大学的资金操心,洛克菲勒的脱发症突 然加重了。
弓丨起全身性脱毛症的原因有多种,包括遗传因素和承受极大 的压力,问题是几乎确定不了究竟是其中的哪个原因。对洛克菲 勒来说,这个病恰好始于19世纪90年代初他的健康开始恶化的 时候D 1901年,这一症状明显地变得严重了。塞迪在那年3月 的一个记事本中写道:“约翰的胡子开始脱落,到了8月,身上 所有的毛都掉光了。”
他外表的变化十分惊人:突然之间,他变得又老又胖,弯腰 驼背——几乎认不出来了。他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似的,没了毛 发,脸上的缺陷变得愈加明显:皮肤干燥得像羊皮纸一样,嘴唇
显得太薄,头则显得太大,而且凹凸不平。开始脱发后不久,洛 克菲勒去参加丨?摩根举办的一个晚宴(这是他参加的为数不 多的几个社交宴会之一),他坐在满脸困惑的美国钢铁公司新任 总裁查尔斯?施瓦布旁边。“我知道你认不出我来了,查理,”洛 克菲勒说:“我是洛克菲勒先生。”
揭丑时代即将来临之前,洛克菲勒的脱毛症使他的形象发生 了彻底的变化:他看上去就像个浑身无毛的妖怪,青春、激情和 魅力全都荡然无存,这一变化大大激发了人们的想像力。有一度 他只戴黑色的无沿便帽,憔悴的面容就像文艺复兴时期让人肃然 起敬的修道院院长。有位法国作家写道:“他头戴丝质软帽,活 像一位宗教审判庭的老修士,就是我们在西班牙画廊里看到的那 种形象。”
脱发对洛克菲勒的精神打击很大——大多数人都承受不了这 种心理上的打击——他焦躁不安地尝试各种治疗方法。比格开始 给他进行一种毛发再生疗法:一星期搽6天磷剂,到第7天搽硫 剂。这些疗法失败后,洛克菲勒决定买一个假发套。他一开始有 些难为情,不愿意戴它,便在一个星期天去欧几里德大街浸礼会 教堂时试了一次。做礼拜之前,他站在牧师的办公室里,一边紧 张地左右调整假发,一边对身边的一个人说在教堂里戴假发该有 多难受。看到假发收到了良好的反应,他高兴得就像个孩子似 的。很快,他开始喜欢上这个假发,并告诉女儿伊迪丝说:“我 戴着它睡觉、打高尔夫球。我纳闷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到这 一点,这真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如此喜爱假发,居然开始轮 换着戴不同长度的假发,好让别人以为他的头发是长长后又剪短 的。他甚至准备了各种款式的假发,在不同场合戴:有打高尔夫 球时戴的、上教堂戴的、散步时戴的,等等。然而,洛克菲勒尽 管有钱,却无法找到理想的假发。他一开始戴的假发是巴黎卡斯
蒂格廖纳大街一位时髦假发设计师为他做的,但他后来越来越不 喜欢了,因为撑架中的弹簧老是从头发里钻出来。后来,他在克 利夫兰找了一个做假发的,可是这人的产品也有一个不可忍受的 缺点:最下面的一层织物缩水,会使假发突然在他光秃秃的头顶 上滑到一边。看来,上帝夺走的东西是永远不可能完全恢复了。
洛克菲勒的毛发掉光之前,人们留意到了他与多病的妻子之 间的反差。不过,脱发症似乎在一夜之间拉平了他俩在年龄上的 距离。约翰与塞迪彼此尽管彬彬有礼,他俩的婚姻还是很幸福 的。无论是与彡L孙们玩耍,还是与老朋友一起打高尔夫球,约翰 都能闹出点乐子来——他能欢天喜地尽享其乐。和蔼、温柔、富 有魅力的塞迪依然把自己关在封闭的宗教世界里,依然坚信约翰 是一个超人。有人把塞迪描述成“一位庄重、纯朴、上了年纪的 夫人,面容和蔼,说话轻声慢语,毫无架子,”对她来说,.约翰 “在这么多年之后仍是她敬仰的英雄。”社会改良家把她的英雄说 成是一个商界恶人时,她却从基督教中找到了不可或缺的庇护, 她的心灵巳经上升到一个宁静的宗教境界,远离那些政治纷争的 喧嚣。
人们很难准确地说出塞迪是从哪天开始由一个机敏、能干的 女人变成了一个整日病恹恹的女人。她的身体从来就没有好过: 早在19世纪80年代,由于母亲体力欠佳,小洛克菲勒承担了许 多家务事,如买地毯、请人修理东西什么的。90年代早期,她 说自己“浑身无力。”约翰一向把生意上的事告诉她,到1891年 还在把有关梅萨比铁矿的详细报告送给她过目。后来,到了 90 年代中期,他写给她的信突然之间变得空洞无物、乏善可陈,全 是些关于天气、在花园散步或是打高尔夫球的枯燥乏味的描述, 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了 20年之久。人们不免会产生这样一种印象: 考虑到她虚弱的身体状况,他有意悄悄地绕开了那些不愉快的话
题。
塞迪患上了许多古怪的症状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病痛,简直无 法作出诊断。19世纪90年代,她得了哮喘和结肠炎,偶而还患 眼疾和脊椎病。为了治疗她的肠疾,医生不准她吃水果和蔬菜, 建议她吃用牛奶、奶油、黄油和鸡蛋做的食物。起先,她尽管得 了这么多疾病,却没有卧床不起,午饭前还和约翰一起驾车到外 面走出很远。1900年前后,她仍然常常在下午偷偷打一会儿高 尔夫。后来,到了 1904年4月,正值艾达?塔贝尔在《麦克卢尔 杂志》1::发表的系列文章达到高潮之际,塞迪病倒了,那可能是 一次轻度中风,差一点瘫痪在床。她在日记中写道:“艾伦医生 说,需要绝对静养2年才能复元。我接受了他的建议,每天都让 我感到欣慰的是,病情再也没有恶化。”约翰带她去了福里斯特 山,在阳台上晒太阳,听他每天念一段布伦特主教著的《今世与 上帝同在》(With God in the World)。她从此再也没有完全复7t 过。
在家人的心目中,塞迪的形象一直是一个性情恬淡的母亲。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顺其自然,”女儿伊迪丝曾经写道, “她坚忍地支撑着病弱的身体,从不抱怨。”然而,外人很少能看 到这种忍耐的高尚之处。她过去一向十分体恤仆人,此时却变得 十分挑剔、苛求。“每天,热牛奶必须在上午11点整端到她面 前,”洛克菲勒的一个秘书『V?西姆斯回忆道。“和牛奶一起送 来的小餐巾必须由女仆为她夹在无名指与小指之间——否则就得 全部重来。”她让护士把披肩从摞得高高的一大堆衣物中抽出来, 但不能弄乱其他东西。人人都在战战兢兢地围着她转。
为了能说动她,约翰学会了哄她、迁就她。塞迪喜欢保持屋 里闷热,护士们常常支撑不住,却不敢打开窗户。这时,约翰会 轻松地走进来说:“老伴,你难道不觉得该把窗户打开这么一点
点吗?”他边说边用手指表示那一点点的宽度。如果她回答说: “好的,约翰,只要你想这样做就行,”他就向护士打手势,告诉 她们趁她没注意把窗户开得更大一些。约翰待妻子很温柔,但他 此时的举止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礼节。如果她很晚还在陪客,他 会轻轻抚一下她的手臂,宣布说:“该说晚安了,因为我老伴要 就寝了。,,
在亚瑟?费拉里(Arthur Ferraris) 1905年为她画的肖像中, 塞迪身穿漂亮的黑衣服,头发盘着,手里拿着一本祈祷书。她看 上去神情有些沮丧,但看上去仍然十分敏锐、聪慧。她比以往更 加笃信宗教,给孩子的信中说的全是些布道般的庄严词句。她告 诉准备启程去旅行的小洛克菲勒,她“比众多其他母亲得到上帝 更多的福佑,因为他赐予我珍贵的珠宝——那就是我的子女;不 过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上帝召唤,我会把他们交还给上帝。”儿 子21岁生日时,她这样祝贺道:“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学校里, 你要为上帝和拯救同学的灵魂而认真工作,没有比这样庆贺生日 更好的方式了。”她似乎从来想不到鼓励孩子们去享受生活。
塞迪的体弱多病肯定让洛克菲勒感到痛苦。他从小就恃别愿 意亲近女人,尤其喜欢和她们作伴。他不会像其他富豪一样想过 婚外情。他忠实于塞迪和他所接受的浸礼会教育,而且眼前总是 出现老比尔的身影,提醒他移情别恋的巨大危害。他很早就懂得 人的罪恶本性。据我们所知,在塞迪的有生之年,他始终克制着 情欲的冲动,保持了一个模范丈夫的形象。
洛克菲勒一家发现很难同时面对精神与肉体两方面的弱点。 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一个受到抑制的、反叛的感情世界。他 们似乎相信,如果把视线从令人不快的事情上移开,这些事情就 会失去作用。由于这个原因,洛克菲勒的大女儿贝西的经历就是
一个由来以久的难解之迷。
查尔斯?斯特朗于1889年娶了贝西之后,在克拉克大学教了 很短一段时间的书,便在1892年去新成立的芝加哥大学担任了 哲学副教授。查尔斯尽管对他的岳父怀有一种既爱又怕的矛盾心 理,却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这层关系和妻家的慷慨。1895年,由 于贝西身体欠佳,夫妇俩离开了芝加哥。查尔斯告诉他在哈佛大 学的导师威廉?詹姆斯说,鉴于他妻子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 让她承受芝加哥的寒冷气候是不明智的,所以我只好在纽约定居 下来。”为了让查尔斯和贝西一起住在纽约,并在那里写论文, 洛克菲勒拿出1000块钱作为这一年写论文的生活补贴。1897年, 贝西在波坎蒂科生下女儿玛格丽特后,洛克菲勒宣布给在庄园里 工作的工人放假一天。
由于查尔斯信奉宗教自由,洛克菲勒很可能为外孙女的灵魂 感到担心。“査尔斯会告诉玛格丽特‘世上没有上帝’,”玛格丽 特的女儿后来回忆道。“因此,爸爸和妈妈都同意不用那些靠不 住的信仰去毒害她。”也许是意识到了这种教育方式,洛克菲勒 急于让斯特朗一家留在纽约。他让儿子去找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塞 思?洛(SethLow),商量授予查尔斯心理学教授的事宜,因为查 尔斯当时正在把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心理学与哲学研究上。小洛 克菲勒建议,最好是先捐款设立这个职位,然后让学校任命他担 任此职,这比直接为查尔斯设立这样一个职位更合适,以免损害 他的人格。老洛克菲勒采纳了儿子的建议,在确信哥伦比亚大学 会给他这个位置之后,捐给了学校10万元,花大价钱成功地为 女婿买了份工作。
在20世纪初的一段时间里,洛克菲勒经常见到查尔斯和贝 西,其中部分原因是他新近染上的打高尔夫瘾。他绞尽脑汁想找 个地方以延长在波坎蒂科一带打高尔夫球的时间,最后在新泽西
州莱克伍德一片豪华的休闲胜地里找到了,这是乔治?古尔德和 当地其他富人们打马球、开茶会、骑马纵狗打猎和举办大型舞会 的地方。1901年5月,洛克菲勒着手在那里买地产,一年之后, 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来了。大洋县狩猎与乡村俱乐部决定与另外 一家俱乐部合并,因此打算卖掉它的俱乐部会所,包括一个四周 由75英亩云杉、冷杉和铁杉树环抱的高尔夫球场。洛克菲勒告 诉一位朋友,那里离海边只有八九英里远,平坦多沙,“空气清 新千燥”,一年当中可以有将近10个月的时间供他打高尔夫球。 这座大而无当的三层俱乐部会所——洛克菲勒称它为“高尔夫球 房”——带有条纹布凉篷和玻璃长廊,可以远眺羊群在草地上吃 草,而且只有一条铺着蓝砂石的蜿蜒小路穿过密林通往这块僻静 的地方——的确是个理想的安全之地D洛克菲勒扩大了房子和周 围土地的面积,还从波坎蒂科移来好几千棵树种在这片新买的土 地上。他喜欢这片逍遥自在的新领地。“我觉得我已经恢复了健 康,”他在1903年从莱克伍德写信给一位朋友说。“我现在的感 觉比以往那几年都好……。我认为我身体条件得以改善,是因为 最近迷上打高尔夫球的缘故。”
为了找人作伴,洛克菲勒还买下了莱克伍德的克拉夫林小别 墅,让查尔斯和贝西每年在那里住9个月。据常去那里做客的威 廉?詹姆斯说,那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斯特朗的第一本主要 著作《精神为何是有形的》(Why the Mind Has a Body)于1903年 问世,詹姆斯盛赞它是“一部佳作,叙述之清晰、议论之详尽, 值得称道,而且浅显易懂,乃哲学学生必备之参考书。”詹姆斯 在莱克伍德逗留时,经常和查尔斯一起去湖边散步,两人时常停 下脚步,坐在铺满松针的地上深思。走着走着,詹姆斯会突然朝 斯特朗转过脸去,高度评价他们自己说:“我是施洗者约翰,你 是弥赛亚(二人为圣经中所说的犹太先知和救世主耶稣——译
注)。”不过,詹姆斯比斯特朗更加多才多艺,而且以后越来越不 愿去莱克伍德了,因为他觉得到了那里身不由己,老是谈论哲 学。查尔斯会把一个愉快的周末变成一个没完没了的研i寸会。詹 姆斯对妻子艾丽丝诉说过自己的失望之情,但话语中也不乏对查 尔斯极度欣赏之意:“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锲而不舍、孜孜不倦、 一成不变地迷恋于寻求真理的人。他擅长归纳,对每个论点都固 执己见,我认为是我所认识的头脑最清晰的人……。我想他会把 我们都甩到后面的,因为他正在加快前进步伐,而且从不停顿。”
为了调剂一下与查尔斯相处时的乏味气氛,威廉?詹姆斯特 别愿意在莱克伍德见到洛克菲勒。洛克菲勒有时会在午饭时出 现,他刚打完高尔夫球,显得精力充沛。洛克菲勒与知识分子往 往只是匆匆一见便告辞,这使得詹姆斯对他的描述更为难得。这 位哲学家具备只用寥寥数语便道尽大人物特征的超人本领。他尤 其为洛克菲勒的意志力所折服,在给艾丽丝的信中说洛克菲勒是 位“很有深度的人物,”是“我见过的最具Urkraft [原创力]的 人。”他还出人意料地为洛克菲勒亲切和蔼的风度所H倒:“值得 称道的老约翰①……[是]一位最可爱的人。”他在这番描述的 最后感叹道,洛克菲勒竟然是“这样一位性格复杂、细腻、讨人 喜欢又令人生畏的人物,一个好得出奇也坏得出奇的人。”
威廉?詹姆斯还给他兄弟亨利?詹姆斯匆匆写过一段更为生动 的描述:
你知道,各克菲勒号称世界首富,他肯定也是我见到过的最 难以捉摸的人物,城府极深、深不可测。Physionomie de Pierrot (头上和脸上寸草不生),机敏狡诈而又勤俭成性,表面上道貌岸 然、乐善好施,实际上人称吾国有史以来最大之奸商,讨反城 市,热爱户外活动(成天在莱克伍德打高尔夫球或滑雪),云云C
詹姆斯是在伊达?塔贝尔煽动舆论反对标准石油公司之际写 下这番话的。他敦促洛克菲勒放弃沉默,做出反击,让公众更加 了解自己。1909年,当洛克菲勒用书的形式出版了他的回忆录 时,詹姆斯拍手称快。“这正是多年前我所建议您做的事情!”他 写信给洛克菲勒说。“沉默难以取胜处,畅所欲言者必胜!”
1902年,年届36岁的贝西在健康方面又出现了新问题,使 本已阴郁的斯特朗夫妇二人世界陡然间变得更加黯淡。谁也说不 准她得的是什么病,但她在给弟弟的一封信中谈到了自己“非常 脆弱、靠不住的心脏。”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身体状况在1903年 春天急剧恶化,因为那年秋天查尔斯写信给威廉?詹姆斯说:“谢 谢您的问候,斯特朗太太自己感觉身体还不错。不过,她今年春 天得了一场病,这是令她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贝西的外孙女 后来争辩说,贝西当时“得了中风,还留下了后遗症。”
报界有几次含混其辞、一笔带过地提到过贝西的病情,不外 乎说她在莱克伍德闭门不出是为了过安静的生活——这种说法无 法让人了解到当时发生的不幸。一夜之间,心脏病将一个可爱的 年轻少妇变成了一个衰老孱弱的人。洛克菲勒家一直封锁这一事 实:即病情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大脑。斯特朗的朋友乔治?桑塔雅 那写道:“椐他们所称,她身体一直很虚弱,这只是她精神失常 的一种委婉的说法罢了。”她成了一个几乎整天卧床不起的病人, 有时披着灰色的披肩,愁眉苦脸、弯腰弓背地在小屋周围蹒跚而 行。她有时会陷人对贫困的极度恐惧之中,尽量减少家用,为了 省钱把衣服改了再穿,还告诉朋友说自己再也付不起娱乐费用 了。每逢这种时候,查尔斯就得另外买些东西来补足她舍不得买 的日用品。1904年初,贝西虽然十分担心她与查尔斯今后如何 活下去,她实际上仍然拥有404489.25元的财产,年收入约为
20030元。冇时,她也会丢去臆想的担忧,高兴地宣布她家还很 mTi o
此后不久,贝西陷入了一种梦呓之中,开始用小孩子才说的 法语喋喋不休起来。一天,威廉?詹姆斯来到莱克伍德,被贝西 的情景吓坏了。他把贝西说的话如实告诉了妻子:
詹姆斯先生,看见您可爱的脸真让我快活。您像我爸爸一样 有一副好心肠。我们现在很富,可是无论我要什么,爸爸还是给 我什么,让我再给那些生活不好的人。我也有一副好心肠。(原 文为法语)
当时吓得目瞪口呆的詹姆斯后来说:“这简直像个童话故 事。”洛克菲勒这个上过人学的女儿居然落得这么个结局,真是 惨得无法形容D
有着超凡智力的查尔斯?斯特朗成了病恹恹、精神错乱的贝 西的护士,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一个巨大的反讽。由于长期独处, 加上感情上得不到交流,除了围绕哲学问题的争论之外,他不久 便越来越厌烦任何其他内容的交谈。他在给威廉?詹姆斯的信中 也极少岔开话题,谈论个人问题或琐碎的俗事,读起来就像哲学 论文选摘似的。这样的一个人最后竟成了照顾成天满嘴胡言乱语 的妻子的保姆,其中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想而知。1904年春天, 精神紧张、精疲力竭的查尔斯请假离开哥伦比亚大学,与贝西一 起乘船去欧洲旅行。他打算到欧洲找精神病专家咨询,并希望法 国南部的温暖气候会对妻子有益。查尔斯也有可能是想借此机会 躲避他盛气凌人的父亲和岳父。
与贝西一样,洛克菲勒最小的女儿伊迪丝也一生饱受精神疾
病的困扰。与贝西不一样的是,疾病使她走上了不断自省的艰难 历程,这在洛克菲勒家族史上堪称绝无仅有。她用全家人不能相 容的心理学和其他领域的成果进行实验,让洛克菲勒家信奉的真 理接受现代怀疑主义的冷酷检验,这样做自然危及到了她同父亲 的关系。
在4个孩子中,似乎只有伊迪丝出格。姐姐和弟弟从小都惟 惟喏喏,伊迪丝却桀骜不驯、固执己见、直言不讳。她长成大姑 娘后,有一次在欢迎外祖母时,由于拥抱时用力太大,挤断了外 祖母的一根肋骨。她如饥似渴地读书,很早就对宗教产生了怀 疑。她虽然生在一个精明但不善思考的家庭里,却有着强烈的求 知欲望。“读书对我来说一向比吃饭更重要,”她后来向一位报社 记者吐露道。“除非我快要饿死了,否则,如果桌子上放着一瓶 牛奶和一本书,我会伸手去拿书,因为我的头脑比身体更需要滋 养。”这样一个人很可能在洛克菲勒家的生活中发现一些十分冷 漠的地方。
1893年,27岁的贝西与21岁的伊迪丝到费城的整形外科及 神经病医院接受静养疗法,该医院是由高贵的神经病医生兼小说 家韦尔?米切尔(S. Weir MitcheU)开办的。作为一名妇女神经病 专家,米切尔把他的病人与日常事物隔开,禁止亲人探访,甚至 不许写信给她们。洛克菲勒只在1894年2月探访过他的2个女 儿,并且可能衷心称赞过她俩所接受的精神放松、按摩、美食和 电剌激肌肉等疗法。贝西的治疗效果比伊迪丝好,因为伊迪丝还 要在纽约北部的萨拉纳克湖畔的一座别墅中继续疗养。
1895年11月,还没完全复元的伊迪丝与刚从普林斯顿大学 毕业的哈罗德?麦考密克结了婚。哈罗德的父亲塞勒斯?麦考密克 (Cyrus McCoimick)是克利夫兰人,投资开发了收割机,他创建 的企业后来成了国际收割机公司。小洛克菲勒在布朗宁学校上学
时与哈罗德结交,无意中成了他俩的媒人。1893年哥伦比亚世 界博览会期间,他、塞迪和3个姐姐乘坐私人列车西行到了芝加 哥,与塞勒斯个性极强的遗孀内蒂?福勒?麦考密克(Nettie Fowler McConnick) 一起住在她位于拉什大街的家里。麦考密克一家是 虔诚的长老会教徒,经常慷慨捐款支持布道工作,在许多方面与 洛克菲勒一家很相似。他们对孩子十分严格,只给孩子们很少的 零用钱,而且鼓励他们把钱捐给穷人。在麦考密克家的孩子们身 上也有一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倾向,而且比洛克菲勒家的后代还 要严重。
当时在美国富人当中盛行把女儿嫁给欧洲贵族的做法,洛克 菲勒夫妇对这种风尚深恶痛绝,认为麦考密克家正直、虔诚、勤 劳,因而与他家过从甚密。哈罗德?麦考密克继承了一大笔遗产, 所以不必避开伊迪丝的其他求婚者可能产生的猜疑,而且约翰与 塞迪也发现豪爽的哈罗德身上有不少可爱之处。他体格健壮,蓝 色的双眼炯炯有神,目光柔和,身穿绣花背心,袖子链扣上镶着 珠宝。在一群言行拘谨的女婿当中,他举止潇洒、性格开朗,显 得鹤立鸡群。尽管如此,他与老洛克菲勒相处得却很好,是他家 惟一允许在塞迪面前抽烟的女婿。
约翰和塞迪对这桩婚事惟一不放心的地方是哈罗德喝酒的问 题。婚礼之前,洛克菲勒几次想劝他发誓不再喝酒,但是每次哈 罗德都坚决不松口。哈罗德在举行婚礼的2个月前对洛克菲勒 说:“尽管我相信,在酗酒会给世界带来危害和人人都应对此负 有责任这件事上,我们俩的基本观点是一致的,但我确信,保证 一辈子不喝酒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办法。”作为让步,他暂时戒 了酒。老洛克菲勒后来又得知他在喝酒,哈罗德到了最后却斩钉 截铁地说:“我很不愿意旧话重提,尤其是在这一时刻,您—— 因而也就是我们——由于这些古怪的念头而平添了许多焦虑与烦
恼?”
伊迪丝和哈罗德原打算于1895年11月在曼哈顿的第五大街 浸礼会教堂里举行婚礼,但由于哈罗德患了感冒,仪式只好移到 白金汉酒店。就在婚礼举行之前,老洛克菲勒派人把女儿叫来, 说是必须与她进行最后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伊迪丝在后来的一 次访谈中回忆道,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俩后,他用极其严肃的口吻 说:“我让你到这里来,是想对你说出一个发自我内心的请求, 一个经过反复斟酌的请求。” “我听着呢,爸爸,”伊迪丝回答说, “不过,您为何这么严肃……什么请求让您如此费心?” “是这样 的,女儿,我要你答应,在你家里绝不允许喝酒……。你如果答 应我,就永远不会感到遗憾。”伊迪丝回忆道:“我想也没想就 说:‘可以,我保证,爸爸,’说完便一阵大笑,觉得他在这样一 件小小的要求上搞得太一本正经了。”协议达成后,父女俩便去 出席婚礼,伊迪丝挽着父亲的胳膊、头戴哈罗德送给她的镶着钻 石和绿宝石的头冠走了出来。报界称伊迪丝是“标准石油公主”, 哈罗德是“国际收割机王子。”从此以后,伊迪丝一直用伊迪丝? 洛克菲勒?麦考密克这个名字,表明她打算保留自己的独立性。
在孩子们身上,洛克菲勒曾经企图培养出一种最难以捉摸的 东西,即一成不变的清教徒式的行为准则,但他注定要培养出至 少一个叛逆者、一个挥霍浪费的人,这份荣幸落在了伊迪丝头 上。在意大利度完蜜月后,她终于从过去节俭的生活中解脱了出 来,与哈罗德两人搬到芝加哥湖畔街1000号一幢石头大宅里。 在这幢围着高高的铁栅栏、坐落在金色湖岸的大房子中,伊迪丝 想方设法抬髙自己的社会地位。她大胆而又鲜明地表现出洛克菲 勒一直竭力想从孩子们身上根除的品性——虚荣、炫耀、自我陶 醉和耽于享乐一但这些品性由于她长期的自省和无所畏惧的理 性而得以部分地抵消了。在芝加哥,远离父亲的她养成了一套截
然不同的兴趣。
欧洲皇室所有的矫揉造作全都体现在伊迪丝的大宅子中,全 芝加哥的人都在私下谈论她的“皇室情结”。客人到了她家之后, 先由男仆接待,陪他们走进装饰着精美图画和枝形吊灯的豪华房 间。伊迪丝认定洛克菲勒家是法国贵族拉?洛歇福柯(k Rochefoucauld)家族的后裔,这说明她的整座房子为何表现出一 种法国风格。到她家出席宴会的宾客有时多达200人,食谱和座 位卡上印的是法语,凸起的字母上还镀了金。宾客们用的是曾经 属于波拿巴家族(法国皇帝拿破仑的姓——译注)的奢华的银质 餐具,每隔一个椅子背后都有一个男仆笔直地站着。伊迪丝有一 个华贵的帝王式房间,屋里尤为引人注目的是4把拿破仑?波拿 巴用过的皇家椅子——2个椅背上刻着带字母N的纹章,另两个 刻着带字母B的纹章(即拿破仑?波拿巴这两个字的首字母—— 译注)。伊迪丝睡在一张路易十六(Louis XVI,1754-1793,法 国大革命前封建王朝末代君主——译注)睡过的华丽的床上,放 在梳妆台上的那个金盒子是拿破仑送给玛丽?路易斯(Marie Louise, 1791-1847,拿破仑一世的第二个妻子——译注)皇后 的礼物。
伊迪丝不以自我炫耀为耻。她像女王一样频繁更换衣服,每 年要更新一次衣橱,浑身总是珠光宝气的。在一幅1908年的油 画中,娴静的伊迪丝头戴珠冠、身着昂贵的露肩长裙、双肩上松 松垮垮地搭着一条披肩,用蓝眼睛会意地望着观赏者。她身材矮 小、苗条,大胆地露出双踝,一只脚踝上还戴着金脚链。在一次 社交场合上,她穿着一身沉重的银制衣裙,据说被压得连呼吸都 很困难。她有一条用275块毛皮、费了许多工夫缝成的披肩,披 在肩上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无疑会让她父亲感到惊恐的是,伊 迪丝搜罗了各式各样的珠宝,连东方的君主看了都会甘拜下风。
她有一条卡蒂埃制作的项链,是用10颗祖母绿和1657颗小钻石 串成的。她父母送她一串价值15000元的珍珠项链,给她在婚礼 上戴,但与她不久后花200万元买下的那串珍珠项链相比,自然 显得黯然失色。1908年,洛克菲勒发现伊迪丝和哈罗德在借钱 维持这种奢侈的生活,便批评哈罗德说:“自从我注意到这个问 题后,我问过艾尔塔和约翰的花销,发现他们的支出还不到你俩 的三分之一。”
禁酒誓言限制了伊迪丝当女主人的气派。她注意到自己举办 的晚宴缺少某种激情,便询问哈罗德个中缘由。“亲爱的,”他说 道,“难道你没意识到这些血气方刚的芝加哥年轻人爱喝酒吗? 他们必须喝鸡尾酒、葡萄酒、烕士忌和甜酒才能有激情。”约翰? D?洛克菲勒的儿女们没有一个会违背对父亲发下的禁酒誓言, 于是伊迪丝不得不找一些方法来弥补。“我邀请了我曾谋面的最 出色的男士与女士,”她告诉一位记者说。“我举办社交音乐会, 在会上推出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她结交艺术家、知识分子、 社会名流,还收集古董家具、饰带、东方艺术品和精品书,逐渐 成为一位杰出的艺术资助人。
伊迪丝一向讨厌唱赞美诗,和哈罗德一样爱听歌剧——他俩 曾花钱让人把几部歌剧剧本译成英文——经常在有歌剧演出的晚 上举行晚宴。伊迪丝有一个很像她父亲的奇特习惯,在晚宴桌上 放一台镶着宝石的小钟,让大家严格遵守时间,按时赶到歌剧 院。一听到她按铃上下一道菜,那伙仆人便迅速把盘子从吓了一 跳的客人们前面端走,不管他们吃完没吃完。伊迪丝在掌管家务 时等级分明,从不与大多数仆人直接打交道,只向他们当中的两 个领班发号施令。
人们尽可以i几讽伊迪丝的这些癖好,说她不过是个半瓶子醋 而已,但她对自己认定的事倒是极其认真的。她生了 5个孩
子——约翰、福勒、穆丽尔、伊迪萨和玛蒂尔德——之后,创办 了一个女童幼儿园,用法语上课。老洛克菲勒非常溺爱伊迪丝的 大儿子约翰?洛克菲勒?麦考密克,大家管他叫杰克。1900和 J901年之交的那个冬天,杰克与福勒住在波坎蒂科时都染上了 猩红热。不管自己与父亲之间关系有多紧张,伊迪丝总是充满感 激地回想起杰克生病期间父亲所做的一切。“我今生今世永远不 会忘记,您为了挽救亲爱的杰克的生命而付出的巨大的爱和不懈 的努力,”几年后她在给父亲的信中写道。“您完全忘记了自我, 表现出一种基督般的爱心。”为了不让疾病蔓延,洛克菲勒特意 修了一个楼梯,让2个孩子和护士从楼上的病房直接走到一个用 玻璃封闭的阳台上,以免传染家里的其他人。洛克菲勒向一位纽 约医生出价50万元以挽救这2个孩子。当时,人们对猩红热的 病因及其疗法知之甚少,福勒恢复了健康,约翰?洛克菲勒?麦考 密克却于1901年1月2日死在波坎蒂科,当时还不到4岁。这 件事给洛克菲勒的打击不逊于对伊迪丝和哈罗德的打击。后来有 一个流言恶毒地说,伊迪丝是在芝加哥自家的大宅里举行晚宴时 从一个男管家那里得知杰克的死讯的,但这个说法不属实,当时 伊迪丝恰好就在波坎蒂科。
杰克?麦考密克的死坚定了洛克菲勒捐款成立一所医疗研究 机构的决心。1年之后,作为对儿子的纪念,伊迪丝与哈罗德在 芝加哥创办了约翰?麦考密克传染病研究所。捐款中有一部分给 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人员,因为他们分离出了导致猩红 热的细菌,为治愈这种疾病创造了条件。
杰克死后,哈罗德陷入了悲痛之中。他的魅力和欢乐一直被 一层深深的忧郁笼罩着,并且开始在瑞士找心理医生为他治疗。 1908年,他从设在苏黎世郊外的伯格尔兹利心理医院回国,在 那里接受了卡尔?荣格(Carl Jung,1875—1961,瑞士心理学家,
首创分析心理学——译注)医生的治疗。同样,伊迪丝也长期地 表现出躁狂抑郁性情绪波动,1905年4月生下玛蒂尔德之后, 病情越发严重了。由于她在怀孕期间曾患过病,伊迪丝与哈罗德 在那年夏天去欧洲开汽车旅游,把孩子留给约翰和塞迪照料。伊 迪丝的身体有过很短一个时期的好转,但在第二年春天又旧病复 发,并被诊断患了晚期肾结核。洛克菲勒知道,女儿的病因既有 身体方面的因素也有心理方面的因素,便对哈罗德的弟弟塞勒斯 说,伊迪丝“在经过前些年的过度劳累之后,需要静养一段时 间。”对哈罗德和伊迪丝来说,欧洲的诱惑与日俱增,这种巨大 的吸引力是整年蜇居国内的洛克菲勒无从理解的。
伊迪丝与哈罗德?麦考密克的婚姻使洛克菲勒再次成为人们 关注的焦点,因为这桩婚事不仅把他与石油托拉斯和钢铁托拉斯 连结到一起,也与收割机托拉斯连结到了一起。1902年8月,J* P?摩根的合伙人之一乔治?帕金斯(George Pericins)把麦考密克 收割机公司、迪林收割机公司和其他3个较小的收割机公司合 并,成立了庞大的国际收割机公司,占据了 85%的农用机械市 场。哈罗德?麦考密克被任命为公司副总裁,他弟弟塞勒斯出任 总裁。这是一次棘手的兼并行动,麦考密克兄弟担心帕金斯与迪 林密谋夺取公司的控制权。为了取得实力上的均衡,他们劝说洛 克菲勒买下了一批价值500万元的优先股。洛克菲勒做事向来不 只做一半,他不久便把自己的股份扩大到了 2500万元到3000万 元之间。他借给国际收割机公司的资金后来高达6000万元,而 且把该托拉斯的股票作为贷款抵押。
这次谨慎的合作并没有化解洛克菲勒与摩根这两大家族之间 冰冷的关系。相反,洛克菲勒家族处处觉察其中必有阴谋。小洛 克菲勒得知,国际收割机公司的控制权将交给由帕金斯、塞乐斯?
麦考密克和迪林家族一位成员组成的有投票权的三人托拉斯委员 会,便感到洛家最担心的事情得到了证实。他写信告诉老洛克菲 勒说:“把这些证券搁死的目的就是:使hP?摩根公司有可能在 一段既定时间里执掌公司大权,因此他们竭力想使这些证券难以 易手,甚至几乎不可能易手。”洛克菲勒要求在董事会里拥有一 席之地,乔治?帕金斯却反对说,这样会使公司权力平衡倒向麦 考密克家一边,而且“给他造成如此强烈的感觉,即自己无法与 麦氏兄弟和睦相处,”小洛克菲勒这样对父亲说。洛克菲勒父子 认为PP?摩根公司在秘密操纵迪林家的股份,有鉴于此,即使 发生他们表示强烈异议却毫无结果的事,也不会完全令他们感到 意外的。
哈罗德生来擅长拍马屁,承认自己最崇拜老洛克菲勒的经商 能力。他在这家收割机托拉斯成立一年后对老洛克菲勒说:“我 总是把您与标准石油公司作为我经营一家大公司的楷模。”洛克 菲勒对这份仰慕之情并没有投桃报李,反而越发对哈罗德管理国 际收割机公司的能力表示怀疑。他列出了一长串对哈罗德的不 满,包括哈罗德没有通知他收益报告即将出笼这件事。他还用一 种惯用的口吻批评哈罗德分发的红利过大。在此同时,乔治?帕 金斯越发顽固地认为,尽管公司债台高筑,红利应照样有增无 减。盖茨跑到摩根那里表示抗议,出门后认定摩根公司在利用公 司股票牟取短期利润。“今后很有可能发生的是,”他告诉洛克菲 勒,“摩根公司坚持把红利从4%提高到6%,因为这样便于他们 以红利逐年增加为由高价卖掉他们手里的股票。股价最近显然是 由公司内部的人即帕金斯先生人为地抬上去的,他明白股票攥得 越紧,获利就越少这个道理。”老洛克菲勒得知哈罗德和塞勒斯? 麦考密克兄弟尽管对此表示反对却毫无作用后,心里很不高兴。 1912年这家有投票权的托拉斯合作期满时,占有多数股份的麦
考密克家族虽然还是大权在握,洛克菲勒却逐步廉价卖掉了手里 的头寸。他不允许家庭感情影响他在经商方面的判断力。
与不安分的伊迪丝不同的是,洛克菲勒的第二个女儿艾尔塔 非常善良、听话,总是想方设法让父母高兴。她身材纤细、举止 优雅,十几岁时就知道替人分忧。她在拉伊女子神学院写信安慰 弟弟说:“班上的人不算多,我不会害怕的。”在3个女儿当中, 她可能是最喜欢父亲的一个,从来不离家太远。“不,我没变,” 她有一次向一位朋友坦言道。“我仍然在穿棉纱袜子。”她会流露 出一种天真无邪的动人模样,甚至在结婚有了孩子后,仍然保持 着做姑娘时的魅力。“她看上去就跟当年家里那个16岁的女孩一 样,”塞迪有一次看望了 41岁的艾尔塔之后,回来在日记中写 道。
和哥哥后来一样,艾尔塔也得了可怕的头痛病。在八九岁的 时候,她得了猩红热,一只耳朵几乎失聪,这一缺陷使她与父母 更加亲近了。后来,一位维也纳医生伊西多?穆勒使她的听力得 到了很大的改善,在此后的几十年里,她每年都要去卡尔斯巴德 (即当今捷克的卡罗维发利,当时还处于奥匈帝国统治之下—— 译注)治耳朵C^艾尔塔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歌手和钢琴家,许多人 根本没发觉她听力不好,不过,只要细心观察便能注意到,她为 了听清别人的话,会把那只好耳朵迅速、灵巧地转向说话者。
X才那些出于发财目的打他女儿算盘的人,约翰向来十分警 惕,他最担心的就是艾尔塔,因为她感情丰富,容易上当。她很 容易被人打动,常常误入爱河,迫使全家采取行动来解救她。她 的热恋往往与一种布道式的冲动掺杂在一起,一心想从某种想像 的失意中解救她的爱人。
如果洛克菲勒过去认为艾尔塔能在浸礼会教堂的庇护下安然
无恙的话,那么,他在1891年初就猛然醒悟了。当时,洛克菲 勒一家尽管已经搬到了曼哈顿,但每年夏天回福里斯特山时还会 去参加欧几里德大街浸礼会教堂的活动。洛克菲勒是主日学的执 事和校长,每年仍然要自己掏腰包支付教堂一半的花销。艾尔塔 在主日学教课时,恋上了 47岁的牧师克兰多尔(L. A. Ci^dall) 博士。艾尔塔不顾两人年龄悬殊,试图劝他戒掉抽烟的坏毛病。 克兰多尔牧师尽管只比洛克菲勒小5岁,艾尔塔的崇拜却让他十 分动情。他妻子在一年半前去世,留下一个上大学的儿子和一个 在私立学校读书的女儿,同样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一段感情空 白。
在确信艾尔塔真心爱他之后,克兰多尔开始与她讨论婚事C 洛克菲勒听说有关这件风流韵事的传言后,一开始还拒不相信, 后来找人到家里来询问,发现真相后惊得目瞪口呆。洛克菲勒向 克兰多尔博士发出了严厉的最后通牒:要么他辞职走人,要么洛 克菲勒全家退出欧几里德大街浸礼会教堂。若是没有洛克菲勒的 资助,教堂就维持不下去,而且会被这件绯闻搞得一败涂地。克 兰多尔博士屈服了这个巨大的压力,去芝加哥找了个牧师职位, 借口是为了让孩子们在那里接受优良的教育。
3年后,艾尔塔又爱上了一位名叫罗伯特?阿什沃斯(Robert A. Ashworth)的体弱多病的年轻牧师。洛克菲勒听说了女儿的情 感纠葛之后,想找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来斩断她的情丝。 1894年12月下旬,他突然召集了一伙年轻人——包括小洛克菲 勒、艾尔塔和阿什沃斯——去阿迪朗达克山滑雪橇玩。洛克菲勒 故意选择了这项十分消耗体力的运动,好让艾尔塔看到阿什沃斯 的体质有多糟糕。小洛克菲勒的朋友埃弗雷特?科尔比说:“同去 的年轻人大都体格强健,体弱多病的牧师在他们当中显得十分可 怜。”这个计谋显然起了作用,一星期之后,这段成问题的情缘
被划上了句号。
在洛克菲勒所有的子女中,艾尔塔最同情19世纪末涌人美 国的那些穷苦移民的悲惨境地。她父亲高高在上地施善济贫,艾 尔塔却全力以赴,走进贫民窟,为穷人组织自救活动。她在曼哈 顿第10大街和第55大街拐角的房子里为穷人家的女孩子们创办 了一所缝纫学校,召集到一批志愿教师,吸收了 125名学生。她 还为残疾妇女创办了一家小型私人诊所。
艾尔塔虽然有管理方面的天才,却与喜欢建立大型机构的父 亲不同,偏爱搞小规模的慈善事业,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克利夫 兰的“艾尔塔之家”。19世纪90年代,一位本地牧师使洛氏父 女对一家慈善机构产生了兴趣,那就是为所谓克利夫兰的意大利 的默里山地区穷苦意大利移民服务的“日间托儿所与免费幼儿园 协会”,许多双职工家庭白天就把孩子放在那里。洛克菲勒同意 建一所新的街坊文教馆,起名叫艾尔塔之家。它于1900年2月 落成,还配备了一个家庭洗衣房和一个诊所。在头20年里,尽 管是他在提供资金、负责开支,跑腿的活都是艾尔塔在干。她喜 欢直接与移民家庭打交道,尤其乐于为这些人的孩子打扮玩具娃 娃。
街坊文教馆落成之后,艾尔塔心急如焚地想结婚。1895年 伊迪丝与哈罗德结婚时,艾尔塔显然十分羡慕,告诉她弟弟说: “我一定要全身心地得到她那种幸福。”艾尔塔通过哈罗德?麦考 密克结识了埃兹拉?帕马利?普伦蒂斯,当时他在芝加哥担任伊利 诺伊钢铁公司的法律总顾问。帕马利性情冷漠、为人精明,是个 严格的至善主义者。他还是位业余科学家,收集了大量的气象仪 器。他虽然是古老的奥尔巴尼家族的后裔,毕业于阿默斯特学院 和哈佛大学法学院,照样受到了与艾尔塔的其他求婚者相同的严 格审查。1900年初,艾尔塔对小洛克菲勒说:“[帕马利]给了
父亲他4个朋友的姓名,他们会回答父亲想问的任何有关他的问 题,还说如果需要的话,他能再多给几个。”帕马利过关了,第 二年便和艾尔塔结了婚,但他和老洛克菲勒之间的关系十分疏 远,两人很少见面。帕马利给岳父的信也是一本正经,开头是 “亲爱的洛克菲勒先生,”结尾的签名则是“E?帕马利?普伦蒂 斯。”
与伊迪丝不同的是,艾尔塔想住得离父母近一些。也许帕马 利错就错在放弃了他在芝加哥的工作,去纽约当律师,并且进了 一家律师行,即日后的米尔班克-特威德-哈德利-麦克洛伊律 师事务所(Milbank,Tweed, Hadley and McCloy)的前身c:他慢慢 交出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同意小洛克菲勒为他俩在第53西大街 5号买了一所房子,并且装修一新。这所房子是老洛克菲勒送给 他俩的,位于他自己在第54西大街的家的后面。“约翰舅舅确实 装修了那所房子,”艾尔塔和帕马利的一个孩子说。“我父亲对此 亳不关心,我母亲则不懂其中的门道。她和约翰舅舅都是在同样 的清规戒律里长大的,没人去把她解救出来。她性格怯懦,在精 神方面像她母亲,此外,她认为她弟弟总会想出最好的办法来 的J帕马利有一个精通法律的出色头脑,写过两本关于法律的 书,并且在最高法院上施展过身手。起先,洛克菲勒向他介绍过 法律方面的业务,并且建议其他巨头们也这样做,但从来没有在 他这位骄傲的女婿嘴里听到过他所期望的感激话。1905年,洛 克菲勒让他去重组科罗拉多燃料与铁业公司,结果不但为帕马利 索要高额费用而大感恼火,还让他对债券持有人代表的专横态度 气得要命。为此,洛克菲勒建议盖茨少向帕马利的律师行介绍业 务。洛克菲勒不能在商业原则上做出让步,宁可损害家庭关系也 在所不惜。
孩子们长大后,洛克菲勒不把钱分给他们,而是让他们结婚
之后靠他发放的津贴为生,并且保留监督他们财政状况的权力。 小洛克菲勒被任命为家庭审计员,这必然使他在他的3个姐夫生 活中扮演一个令人讨厌的爱挑剔的角色。1904年,小洛克菲勒 认定艾尔塔和帕马利的花销超出了收入的1倍,帕马利则对这种 侵犯他俩私生活的行为感到怒不可遏。老洛克菲勒在艾尔塔婚后 表现出的极度慷慨此时走向了反面,使她沦落到不得不低三下四 地向他要钱的地步。她终于感到忍无可忍了。“10年前我们刚搬 进这幢房子时,您慷慨地为我们付了所有买抽纱窗帘的钱,”她 写信给父亲说。“如今,这些窗帘都用破了‘,我又买了新的……。 您能否替我付买窗帘的钱吗?如果可以,我会很感到高兴。如果 不行,当然我也无所谓。”老洛克菲勒一旦让孩子们感到自己因 先前的奢侈行为而受到了惩罚,就会发慈悲替他们把钱付了。只 要他们能够满足他提出的条件,这位控制欲极强的父亲是一向乐 于慷慨解囊的。1910年,他主动给了艾尔塔和帕马利25万元, 让他俩去购屋置地。他们在马萨诸塞州威廉斯敦附近的伯克希尔 山里买下了一座占地1000英亩的农场,起名为“希望山”。
有意思的是,艾尔塔和贝西嫁的丈夫全都冷漠、孤高、自私 自利^人们可能猜测她们选择这样的男人是由于他们很像自己的 父亲,然而,无论是查尔斯?斯特朗还是帕马利?普伦蒂斯都不具 备洛克菲勒身上的可取之处:待人和蔼、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人。 许多外人都觉得艾尔塔嫁给专横的帕马利是犯了一个大错误。他 自命不凡、性格古板,每天晚餐时都要求3个孩子穿上礼服,而 且从不允许孩子带朋友来家里吃饭。帕马利极其聪明,曾经把 《金银岛》(Tmasure Island,英国作家斯蒂文森的代表作——译 注)译成拉丁文,并且规定孩子们每天晚上要用拉丁文和他谈 话。每到星期天,他都要就某个题目准备一篇文章,让全家开展 讨论。帕马利是个如此使人畏惧的父亲,就连小洛克菲勒的孩子
都觉得,相比之下,自己的家简直太无拘无束,甚至有些堕落 了 C
艾尔塔不管怎样感到失望,一谈到婚姻,总是挑最好的说。 “在我看来,帕马利的想法都很好,他待我也好;他自行其是的 时候从不允许有任何东西惹我生气或是打扰我,哪怕一分钟也不 行,”她在信中对父亲说。“他使我的生活成了一首长长的、动听 的歌。”帕马利尽管与孩子们的关系相当冷漠,艾尔塔却坚持对 父亲说,孩子们“十分爱他、尊敬他,不愿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丝 阴影。”这种溢美之辞也可以理解为孩子们对他有某种畏惧之心。
买下那座农场之后,艾尔塔和丈夫越来越多地生活在一个乡 间的世界里,在泥泞的田地里种上玉米、燕麦、土豆、荠麦和麦 金托什红苹果。艾尔塔在信中大谈特谈犁田、脱粒和施肥的事: 出于对格雷戈尔?孟德尔(Gregor Mendel, 1822—1884,奥地利遗 传学家,发现遗传基因原理——译注)遗传基因理论的兴趣,帕 马利开始实验科学种田,研究各种方法来提高薯类作物、奶牛和 母鸡的产量。来希望山作客的人遇见威廉斯学院遗传学家的可能 性远远高于其他社会名流。在帕马利搞白老鼠与黑老鼠杂交的实 验时,艾尔塔不得不去给一千只老鼠拍照。伊迪丝走到外面的世 界的时候,与妹妹几乎毫无联系的艾尔塔却过着简单的生活,成 天围着丈夫、孩子、农场和马群转。
老洛克菲勒希望三个女婿和小洛克菲勒一起参与他的慈善事 业,他把三个女儿排除在外的原因将放在下文中讨论。洛克菲勒 父子不断设法让帕马利对此感兴趣,而他每次都回绝了他们的好 意。哈罗德?麦考密克一度曾试图缓解小洛克菲勒与帕马利之间 的紧张关系。哈罗德尽管向老洛克菲勒承认,帕马利“态度孤 傲,也许甚至是傲慢无礼”,但他坚持认为帕马利是个好心肠的 人,是在忍受着一种“由这个残酷世界造成的情绪……,他由于
他的家庭而蒙羞,甚至受到别人的漠视。”哈罗德谈了小洛克菲 勒与帕马利之间的敌意后,又说:“艾尔塔夹在这两个她深爱的 人中间,几乎要崩溃了。”显然,老洛克菲勒并没有被说服。在 哈罗德说情之后不久,他还向伊迪丝抱怨小洛克菲勒负担了过多 的慈善工作,并且毫不掩饰地指责了2个女婿:“我真心希望哈 罗德与帕马利能担起重任,全心全意地和我们一起投入这项工 作J然而,人们不得而知的是,他俩怎能在做这项工作时不使 自己的个性屈从于洛克菲勒,而盛气凌人的老洛克菲勒则永远不 会明白,他俩是多么想摆脱他的影响。
帕马利尽管渴望与老洛克菲勒保持距离,却从不放弃由于这 层关系而得到的钱财^ 1912年,洛克菲勒保证他能从其法律事 务中每年得到3万元的收入,如果不能达到这个水平,洛克菲勒 会把缺额补上。不知是帕马利突然之间变懒了,还是业务量急剧 下降,2年后洛克菲勒就得为他的薪水支付2.6万元。再往后2 年,老洛克菲勒把他答应的帕马利的年收人翻了一番,提高到6 万元。同时,艾尔塔在1914年的全年津贴也增加到了 5万元。 洛克菲勒给艾尔塔和帕马利更多的钱,让他们能够付清帐单,希 望这样能使他俩不再同小洛克菲勒因金钱问题经常发生口角—— 这是他本该从一幵始就做的事情。
艾込?水纳瓦坍W尔坐仟内托守人 楼办公宰的卷盖式书桌前。
(由德朮克钻仲溥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