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虔信之家

当美国新生的百万富翁们醉心于购建华屋广厦,把屋子装饰 得从中世纪浪漫情调到《一千零一夜》式异国风情无奇不有的时 候,洛克菲勒却对购置地产情有独钟。1873年他在福里斯特山 (Forest Hill)买下了一块79英亩的土地,那里风景宜人,林木繁 茂,陡峭的溪谷和沟渠纵横交错,离他在欧几里德大道的家仅4 英里之遥。两年之后,他召集了一批投资者从他手里买下这块 地,在上面建起一所专门实行顺势疗法和水疗法的疗养院。作为 这笔交易的一部分,由洛克菲和斯蒂芬?哈克尼斯修建一条短短 的铁路以便人们造访这处近郊风景胜地。由于这两个投资项目在 19世纪70年代的经济萧条中均受到了冲击,洛克菲勒又把这块 地买了回来,在上面建起一座形状极不规整的大房子。自1877 年起,他开始将这房子当成自己的消夏别墅,也许是认为这里的 环境有益健康,因为一年前医生诊断出塞迪可能患了肺病。在医 生的敦促下,洛克菲勒一家曾于1876年夏天前往空气干燥清新 的科罗拉多度假。洛克菲勒大概认为,妻子去那里可以避开福里 斯特山一带湖边潮湿的空气。

为了说明洛克菲勒是个毫无品味的庸人,艾达?塔贝尔讥讽 福里斯特山的那所房子是“一座既粗劣又丑陋的建筑”。别的批 评者也竞相对它冷嘲热讽,竭尽污蔑之能事。事实上,这所备受 嘲弄的房子是约翰最钟爱的清净之地,他称赞它道:“是的, 我喜欢福里斯特山胜过其他任何一所家宅。”这所房子位置极佳,

坐落在一个陡峭的小山之巅,伊利湖的秀丽景色尽收眼底。它使 洛克菲勒回忆起童年时莫拉维亚那个坐落在奥瓦斯科湖畔的家。 这座维多利亚式的建筑外观粗俗、华而不实,游廊、山墙、角楼 和凸窗杂陈无章。洛克菲勒喜欢的是屋里宽敞的房间和窗外开阔 的视野。他喜欢阳光和空气,便把室内的窗帘、壁挂等统统去 掉,还加修了一条玻璃长廊,使室内充满了阳光。他甚至请人在 会客室安装了一架巨大的管风琴。

指责洛克菲勒品味低下的人虽然没有说错,但漏掉了重要的 一点:在那个富豪竞相炫耀珍奇异宝的时代,洛克菲洛却把舒适 看得比高雅更为重要。他家中从不悬挂狩猎战利品,也没有一架 子一架子装帧精美却从未打幵过的书或其他奢侈的装饰品。洛克 菲勒布置房子是为了实用,而不是让陌生人赞叹,他在1877年 写到福里斯特山的壁炉时说:“我在这里参观过许多人家的壁炉, 但就自家房间的风格来说,我们认为并不需要像一些当地人那 样,花钱在壁炉里贴上图案漂亮的磁砖或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们 要的是与我们房间的风格相称的实用、简朴的壁炉。”

全家人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在福里斯特山的生活。这所 房子最初是按旅馆的式样盖的,这从屋子的布局上就能看出来: 正门左侧是一间办公室,接下来是餐厅,里面摆着一排小餐桌, 楼上过道两侧全是小小的卧室,每层楼四周都有回廊环绕。外面 的游廊也是按度假胜地的风格建造的,里面摆满了竹制家具。也 许正是这样的设计使得约翰和塞迪有意将福里斯特山办成招待朋 友的付费俱乐部,1877年夏天他们确实请了十几位朋友在这里 度假。这想法同当初建疗养院的设想一样,后来证明是大错特错 了。作为“俱乐部客人”,许多人来后指望塞迪能像女主人一样 招待他们,而这是不可能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去的原来是一处 收费场所,当他们回家收到帐单时不由大吃一惊。洛克菲勃的孩

子们也一样如坠雾中、不知所措:他们在一间大餐厅里吃饭,由 一大批身着黑礼服、风度翩翩的男仆来伺候。1年之后,洛克菲 勒撤消了这项考虑不周的买卖,解雇了仆人,动手把楼上那些紧 挨在一起的小房间改建成套房或大卧室。

1877到1883年间,洛克菲勒全家仍然把欧几里德大道的房 子当做主要居所,只在福里斯特山过夏天。后来,他们在福里斯 特山逗留的时间逐渐延长,此处的地产慢慢扩展到700英亩,雇 来的人手也增至136人之多。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全家只在春秋 两季去欧几里德大道小住,但每个周日仍然带着从福里斯特山备 好的冷午餐,去那条街上的浸礼会教堂做礼拜。1883年下半年, 洛克菲勒举家迁住纽约,自此便将福里斯特山作为他们在克利夫 兰惟一的住所,但他从不否认自己对欧几里德林荫大道424号旧 宅仍然保持一份感情上的眷恋。他们定期修缮旧宅,使之随时可 以接纳来访的亲戚。他们自己再也没有去那里住过,那所房子也 慢慢变成无人光顾,只用来纪念昔日辉煌的地方了。将其改建为 残疾儿童康复院或老人院的计划也未能付诸实施。塞迪后来说: “我们都太爱这所房子了,它在我们心中是那样的神圣,实在舍 不得改作它用。”尽管福里斯特山离办公室路途遥远,洛克菲勒 仍然每天早晨坐着他那辆用两匹快马拉的双座轻便马车进城。他 一如既往地热衷于赛马,而且此时已拥有了十几匹好马。他在福 里斯特山为自己修了一条半英里长的跑马道,两旁如荫的枫树是 他儿子亲手种的。他还为每个孩子买了英国威尔士和设得兰产的 矮种马。70年代中期之前,他通常在办公室工作到中午,然后 回家吃午饭,午后则和家人一起忙着做一些户外运动。他在一条 小溪上筑坝建起两个人工湖,一个用于划船,一个用作游泳池。 天气炎热的时候,他经常在周长1英里的湖里游泳,头上戴着一 顶草帽以免白晰的皮肤受太阳暴晒。爱上自行车运动以后,他又

将许多蜿蜒崎岖的小道平整了一遍,又把自行车送给学会骑车的 客人以资奖励。他尤其喜爱滑冰,在严寒的天气里来洛克菲勒家 的湖上滑冰的有时一天多达50人——其中很多就住在附近,却 与他家素不相识。洛克菲勒恪守安息日(周日)不工作的规定, 不允许在这一天往湖面上浇水平整冰场,于是有时便在周日前一 天滴水成冰的午夜后起床,指挥工人为第二天滑冰作准备。

洛克菲勒尽管对福里斯特山住宅的内部布置没有兴趣,却每 天都要户外呆上几个小时。这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四处巡查他的领 地,设计修建新的户外景观、碎石小径、花园、马房和车棚。他 还建起一座颇具规模的农场,养了 16头奶牛和上千只鸡。洛克 菲勒自巳当工程师,顺着山势在杨树、山毛榉、橡树和枫树丛里 修了 20英里的马车跑道。他指挥五六十个工人在这片地上开了 一个石灰石场,以便为他的宏伟规划提供石料,还在山路上溪水 流过的地方修了几座别致的小桥装点景色。为了保证整体布局的 效果突出,洛克菲勒甚至移动了几株大树,他干得很在行,没让 一株树在移植中受到伤害。他不断地改变布局,决不只是为了建 造宜人的景色或是点缀一小片花园;这是洛克菲勒的典型风格: 为了改造自己的小王国,永无止境地设计出宏大的计划。

对于洛克菲勒的孩子们来说,福里斯特山的生活可能有些郁 闷,因为父母切断了外界的诱惑,他们只能在巨大的房子周围孤 独地游荡。这种孤独感和对外面生活的向往对小约翰的影响尤其 大,他由家庭教师教到10岁,成年后回忆童年时说自己是个 “害羞、脆弱、不适应外界的孩子。”

其实,他原本就没有他父亲那种健壮的永远精力旺盛的体 质。1874年1月29日,洛克菲勒一反常态,眼含喜悦的泪水来 到标准石油公司办公室,告诉亨利?弗拉格勒和奥利弗?佩恩说, 塞迪刚刚生下了他俩的第一个儿子。迈拉?赫里克医生在欧几里

德大道楼上一间卧室里接的生,洛克菲勒就在走廊的另一头满怀 期望地等着。塞迪写道:“所有的人都很高兴,我们终于有了个 男孩——因为前面4个都是女孩——而且这孩子发育得很好。” 她总是把小约翰的降生——叫小约翰是为了和老约翰相区 别——同“妇女基督教禁酒会”在俄亥俄州成立联系起来。作为 该组织的创始人者之一,她原想同她的教会姐妹们一起去当地的 酒馆做祈祷、唱赞美诗,劝人觉醒。她后来对小约翰说:“要不 是一个小男孩拴住了我的话,我本来是要和她们一起去的。”她 同样在这孩子身上灌输了弃恶扬善的基督教精神和对酒的厌恶。 这男孩瘦小多病,缺乏他父亲那样的勃勃生气,倒更像体质 柔弱的母亲;在他3岁前,父母一直为他的健康担优。他的童年 在一个幽闭的环境中度过,远离那个可能污染他思想的世俗世 界。他后来回忆童年时光时,仅能记起一个玩伴:福里斯特山管 家的儿子哈里?穆尔。“那时我有一架照相机,我们两个常在一起 拍照玩。”尽管如此,小约翰还是在这幢房子周围发现了许多可 供他游玩的迷人的地方,长大后时常回忆那些田园诗般的生活, 那些在划船、游泳和郊游中度过的夏日午后。小约翰和姐姐们或 躺或坐在一棵巨大的、树枝垂到水面上的山毛榉树下,轮流朗读 诗歌和故事。他尽管在回忆中删除了那些不快的阴影,听上去十 分美好,但在童年时写的信确实充满了儿时备受父母宠爱、处处 得到保护的温情。也许,小约翰的童年生活并非如外人所认为的 那样孤独。几十年后,他幼年的玩伴凯特?斯特朗回忆旧事时曾 对他说:“那时候你大概是最讨人喜欢的男孩子,你的朋友都这 么认为……有爱心、会体贴人、办事周到、说话风趣,聪明得几 乎不像你那个年龄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小约翰总是备受女 性的宠爱,爱得有时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标准石油公司的人从不记得老约翰曾经发过火,小约翰也想

不起爸爸有过发怒的时候。父亲总是很有耐心,一味鼓励,尽管 他吝于赞誉之辞。小约翰说他父亲是个“受欢迎的伙伴,很会与 孩子们相处。他从不教导我们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他是我们当中 的一员。”与老比利的自怜自爱不同,约翰…的家庭责任感可以 说有点过多。约翰和塞迪从不对孩子们施行体罚,而是通过言传 身教向孩子灌输道德规范。他们教导每个孩子听从自己良心的指 弓丨,因为惟有这样才不会犯错误。

对于这个注定要继承世界上最大一笔财富的男孩来说,金钱 无处不在,真可谓熟视无睹——“那时在我眼里,钱就像食物、 空气和水或其他东西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小约翰后来说 道——但又不能轻易到手。他像一个农村穷孩子一样,得靠自己 补花瓶、修钢笔或者削铅笔来挣零花钱。老约翰深知许多孩子都 是被富有的父母给宠坏了,因此利用一切机会教儿子认识钱的价 值。一次,洛克菲勒正在福里斯特山的家中让一位理发师刮脸, 小约翰进来说他打算把向主日学捐的钱定期一次交清,这样比一 次一次地交省事多了。“我们先来算算清楚,”洛克菲勒提议道。 他让小约翰一步步计算出来结果是,这样做小约翰将损失11美 分的利息而主日学却1分钱也没多得。小约翰走后,洛克菲勒对 理发师说:“我并不在乎孩子用那种方法捐钱。我愿意他捐钱, 但我更希望他学会在小事上也精打细算。”

人们向洛克菲勒称赞他儿子时,他总是坦率地说:“那都是 他妈妈教育出来的。”塞迪用她那种禁欲主义的生活方式带孩子, 用自我克制的日常习惯教育他们。她自以为对孩子们的管教方式 甚为柔和,却不知自已有时相当专横。她曾说:“只要孩子们在 一起玩得很高兴,即使吵闹一些我也不会去阻止他们。”塞迪虽 然性格温柔、为人和善,却十分喜欢说教,有时甚至做得过了 头。例如有一次她曾对邻居说:“幸好儿子告诉我他圣诞节想要

什么礼物,这样我就可以拒绝他了。”孝顺的小约翰事事想博得 母亲的欢心,并且继承了她全部的虔诚。“多么仁慈的上帝,赐 给我们几个可爱的女儿之后,又给了这个独生儿子,”塞迪后来 写道。“尽管他年龄最小,却是最有勇气、独立能力和基督徒品 格的孩子。”她给儿子制定了无数条清规戒律,告诉他不许跳方 形舞,因为那种舞男女混杂、很不道德;这个小完人还在10岁 的时候,大人就让他郑重其事地在誓言上签字,保证将来“不抽 烟、不说脏话、不喝任何含酒精的饮料。”拼命向他灌输道德教 条的女性还不止母亲一个,外祖母斯佩尔曼也再三要求他参加儿 童禁酒集会。凡此种种,在小约翰的生活核心中埋下了一个奇特 的矛盾:一方面父亲被公众指责为商业罪犯,另一方面母亲却在 不断向他灌输道德和宗教意识。小约翰同他的父亲一样,逐渐形 成了一套颠倒的世界观:正直的洛克菲勒家族总是遭到目无上 帝、不理解他们的世俗社会的攻击。

由于上面有3个姐姐,小约翰在一个以女性为主的环境里长 成了一个柔弱的男孩字,他很少经历过兄弟之间那种粗暴的游戏 和戏弄。这样的经历使得他变得女性化了,穿姐姐们穿小了的裙 装,学习缝纫和编织,甚至还上过烹调班,就好像有那么一天他 得亲自料理家务,为自己做三明治似的。比他大8岁的姐妲贝西 倒是很关心弟弟,但她毕竟不和他成天在一起;小约翰是同另外 两个更不听话、更任性的姐姐艾尔塔和伊迪丝一同长大的。一位 曾去他家作客的朋友回忆说,艾尔塔是“这3个孩子里最淘气、 最胡来的”,伊斯丝则十分骄傲,“善于察言观色,工于心计。” 由于几个姐姐得到的关心不如弟弟多,她们或许反而拥有更多反 抗和质疑问难的自由。艾尔塔就曾经取笑他说:“那时我们几个 女孩常常觉得约翰应该是个女孩,而我们是男孩子才对。”尽管 性别不同,小约翰还是成了母亲的至宠,因为他是几个孩子中与

母亲最相像的——服从、责任感强、总想取悦于人。这个模范孩 子将来还要努力成为一个模范成人,尽管这样做常常给他带来痛 苦的结果。

洛克菲勒家迁入欧几里德林荫大道424号后不久,伊利大街 浸礼布道教堂也迁到了这里——不久改名为欧几里德大道浸礼会 教堂——就是这个苦苦挣扎的教堂对洛克菲勒一生的发展起过重 大的影响。从当时的风气和方便的角度来说,洛克菲勒家更适合 就近加人圣彼得圣公会教堂,像附近许多气质高雅的夫妇那样, 每个星期天上午从豪华的马车中走下来进人教堂。他们却从欧几 里德大道驱车到那座貌不出众的褐砂石尖顶教堂去,和那些中下 阶层教众们聚在一起做礼拜。小约翰说:“去那儿的人没几家日 子好过的。”洛克菲勒与这些出身卑微的人在一起并不觉得别扭, 而是十分珍视这种与自己的根源的联系。他需要在这种朴素而又 充满感情的浸礼会式祈祷中得到精神滋养,也许还想表明自己并 未被财富宠坏。

欧几里德大道浸礼会教堂被人们称做洛克菲勒的教堂,这不 是没有原因的:到19世纪80年代初,洛克菲勒就已经在支付该 教堂年预算开支的一半,并承诺家里的孩子每周都向教堂捐钱, 规定“每个孩子捐献的20美分要靠自己的劳动去挣,例如拔草 什么的。”洛克菲勒从不去夜总会和剧院之类邪恶的游乐场所, 教堂是他在公众前露面的惟一机会,他总坐在第9排的固定座位 上,招引来越来越多的好事者如爱看热闹的人、专栏作家、乞丐 和游手好闲的家伙围观。洛克菲勒喜欢浸礼会派教徒那种无拘无 束、乐观开朗和激进好胜的精神,他对当地的慈善活动向来慷慨 解囊。受其恩惠最多的包括:有名的独臂“兄弟” PD?琼斯(他 在皈依基督教之前住在克利夫兰码头边停靠的一艘破驳船上),

专为无家可归的青少年讲授圣经和做生意技能的贫儿学校,还有 克利夫兰水手联合会,该会向酗酒的水手宣传禁酒和基督教教 义,洛克菲勒本人经常在午饭时来到这里,同那些海员不分彼此 地混在一起。

宗教是洛克菲勒的精神支柱,是他紧张忙碌的商业生活的必 要补充。他有一次在称赞牧师的作用时说,他需要“有好的布道 辞每过一两个星期给自己鼓鼓劲,就像给老钟表上弦一样。”在 他的一生中没有过信仰危机的记载,对于年轻时接受的正统观念 也没有过痛苦的怀疑。他认为虔诚的人必须做善事,即使在涛告 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在教堂里转来转去,寻找需要帮助的穷人。 他会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信封,塞上一些钱,在外面写上教友的 名字,然后在同他们握手道别时悄悄将这些礼物塞到他们手里, 每周五晚上的祷告会,他和塞迪也总是按时参加;据说他们在克 利夫兰居住的40年里,很少有不去参加教堂聚会的时候。

洛克菲勒在1872—1905年间担任过主日学的校长——其间 他还在一所贫穷的传道学校里担任过副校长,尽管时间很短—— 塞迪则是学校婴儿部的负责人。她喜欢去旁听丈夫讲课,而且自 始至终充满敬慕地望着他。他通常早早来到教室生火,课程结束 时又亲自将煤气灯熄灭。秋天,他也会偶尔产生点儿诗意,采一 大堆树叶分发给班里的孩子们。他讲话的主题不外乎有关禁酒运 动的老生常谈。“孩子们,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变成酒鬼吗?”洛克 菲勒问道,目光在房间里环顾一周。“因为我从没暍过第一口。” 为了让孩子们明白他的话,他告诉孩子们不要太放纵自己,不要 仅仅为了取悦他人而喝酒。“这下我就不是好人了,”他用反话说 道,“因为我从未喝过酒。”他每年夏天都邀请主日学的教师去福 里斯特山野餐,但不许喝酒,这大概是他1年当中最有节日气氛 的一天了。

由于有传言说洛克菲勒有时从他的读经班中为标准石油公司 招募雇员,所以这个班的学生数量大增。洛克菲勒实际上禁止在 班上谈论商业上的事情,这是一个副经理触了霉头之后才学到的 教训。此人以每桶1.09元的价格购进一批石油,想听听洛克菲 勒的建议,是否再把这批油卖掉。班上有个学生回忆道,洛克菲 勒当时的反应迅速而又意味深长:

洛克菲勒先生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样,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条 腿上又放下来,身子向前探了一下后又把那条腿放了上去,但始 终没说一句话。那位副经理开始不安起来,感到有些尴尬……。

他问:“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上会怎么做?”洛克菲勒回答 说:“按我认为是最好的办法去做。”

这种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向来是洛克菲勒表达强烈不满的方

式。

尽管洛克菲勒讨厌别人再三追问自己的想法,他自己却时常 将商业与宗教混在一起,并把教堂变成宣扬资本主义的重要讲 坛。对神学上的争论或是讨论来世的问题,他毫无兴趣。在主日 学上课时,他一遍遍地重申他的座右铭:“通过公平诚实的手段 能赚多少钱就赚多少,能留下多少就留下多少,能捐多少就捐多 少,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的宗教责任。”有一次他在星期天遇到他 的秘书驱车出游,就劝告她要注意未雨绸缪。“他先道歉说不该 在星期天谈业务,”那位秘书回忆道,“然后又说成功的商业活动 中包含很多教义。”伴随工业化进程而来的收入差距加大的现象 并不令他感到惶然,因为这正是天意的一部分。到了事业的这个 阶段,洛克菲勒在物质上的成功肯定增强了他的信仰。他能挣到 这么多钱一定是靠了上帝的恩赐,这份恩典令人叹为观止,它表

明上帝选择了他来完成某种神圣的使命——否则上苍为何独独对 他如此慷慨呢?在这个镀金时代,贪欲腐蚀了宗教价值观的现象 比比皆是,然而在洛克菲勒眼中,他手里大堆大堆的金子就是上 帝支持他的明证。

对约翰和塞迪来说,戒酒运动为他们清教徒式拯救世界的愿 望提供了用武之地,连他们的孩子都加入了一个名为“忠诚军 团”的禁酒组织,在那里,大人描述喝了魔鬼朗姆酒的人所做的 恶行,用来吓唬孩子们。作为妇女基督教禁酒会发起人之一,塞 迪和其他出身优越的妇女一起定期去一处名为威士忌山的克利夫 兰贫民窟,住在那一带的主要是些移民矿工。上午11点左右, 这些妇女涌入那一带的小酒馆,跪着为那些酗酒的罪人们祈祷。 这些颇有勇气的妇女还租下店面,开办了一系列“友谊餐馆”, 向这些“醉熏熏的饥渴的灵魂”分发“健康食品和菝葜根做的戒 酒药”。约翰是其中一家主要的禁酒宣传站“中心友谊餐馆”的 主要捐助人,并由此成为街坊文教馆运动的发起人之一。有时他 也和塞迪一起去袭击那些卖掺水烈酒的小店。他永远忘不了有一 次在一个小酒馆里遇到他从前在E.G?福索姆商业学校的一个同 学时的情景,那人坐在酒馆里,喝得脸又红又肿的,过不了多久 就会死于饮酒过度。

南北战争之后,塞迪的父母已由支持废奴运动转向大力支持 禁酒运动了。1870年之前,他们居住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在当 地的市政和宗教活动中他们表现出来的道德感之强,不亚于当年 在俄亥俄州时的情形。两人有所分工,斯佩尔曼先生鼓动当局关 闭他在布鲁克林挨个数出来的2500家销售朗姆酒的店铺,斯佩 尔曼太太则直接去酒馆里做祈祷,规劝那些酒鬼。在1873年后 的经济大萧条期间,斯佩尔曼先生预见到即将发生一场朗姆酒和 戒酒运动、撒旦与基督的大决战。他把那段艰难时光看成是上帝

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工人和雇主们的惩罚。他固执地断言道:“上 帝对人的愚蠢和穷奢极欲的惩罚是无声无息的,但又是不可抗拒 的。”斯佩尔曼先生此时每月从标准石油公司的纽约分部支取一 份薪水,他用适当的措辞将自己的经济观点告诉了女婿。“最大 的问题出在管理经费过大以及在运费问题上无限制和破坏性的竞 争上,”他说,暗示出他对垄断的支持态度。哈维?斯佩尔曼于 1881年去世之后,他妻子回到克利夫兰,与约翰和她两个女儿 塞迪和露特住在一起,在这3个斯佩尔曼家的女人的共同影响 下,洛克菲勒家原本就很激进的基督教精神变得更加旺盛。

洛克菲勒那些恶毒、狡诈的经商手段使得竞争对手们暴跳如 雷,但在日益衰老的母亲眼中,他却是个温柔可亲的儿子。伊莱 扎还保留着切西尔街的老房子,把约翰的画像自豪地放在客厅壁 炉的上方。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和弗兰克和玛丽?安住在一起, 但到了夏季,她总是去福里斯特山住。她与大儿子的感情始终是 更深一些。她向约翰倾吐心事,有他在身边便感到宁静和快乐, 而他也对母亲报以深切的理解和同情。小约翰回忆说:吃饭时 奶奶总是坐在爸爸旁边,我记得很清楚,我经常看见父亲在桌旁 充满爱意地握着奶奶的手。奶奶绝对信任父亲,全身心地爱他。 在任何问题上,‘约翰的判断’在她看来都是正确的和不容争辩 的。”洛克菲勒经常给“亲爱的母亲”写信,在信中时常开一些 轻松的玩笑,这在他写的别的信中是不常见的。“您在福里斯特 山的房间好像很寂寞,我们希望您不要让它整个夏天都空着,” 有一年6月他在给她的信中这样说道。“知更鸟早就在打听您的 消息了。您只要回来看看它们,我们就会招来整整一草坪的知更 鸟。”

70年代后期,伊莱扎的健康幵始恶化——她此时已经快70 岁了——约翰便请求她不要再抽烟了。她的头发都落光了(这似

乎预示着他儿子后来的情形),有时要戴上灰色的假发。随着伊 莱扎日渐衰老,约翰对她越来越挂念。“每当她生病不能出门时, 爸爸就轻轻走到她床边,用他那平静、和蔼和安慰的口吻告诉 她,她的身体不错,很快就会复原的,”小约翰说,“一听到这些 她总能重新打起精神来,病情也随之好转。”她的病永远比标准 石油公司的业务更重要,如果约翰开会期间她突然犯病,他会马 上赶回福里斯特山,径直来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说:“好了, 好了,妈妈。没事了。”

当人们问起他那从不露面的父亲时,约翰总是搪塞说比 尔患有哮喘病——这倒也不是假话——需要干燥温暖的西部气 候。魔鬼比尔——或者威廉?莱文斯顿医生——1年中总有一次 到两次会以他那种古怪的方式突然出现在克利夫兰。他会突然在 克利夫兰电车的最后一站打电话给福里斯特山,要求派辆马车去 接他,事先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要不然就是戴着一头漂亮的假 发,赶着由骏马拉着的马车,神采飞扬地沿着欧几里德大道驶 来。有时甚至会径直来到标准石油公司大楼前,像个小伙子似的 箭步冲上楼去。他生就一副乐天的脾气,喜欢四处漂泊,总是爱 做什么就做什么。标准石油公司的一位律师说:“如果你不喜欢 他这样,就别去搭理他!”他的外表依然非常引人注目:光光的 脑袋、宽宽的前额、浓密的红色大胡子已经有几处发白。从各方 面来看,他还是去年来的那个不知忧愁、兴高采烈的老家伙,穿 着一身神气的运动服,衬衣前面别着一枚钻石别针,拉拉提琴、 开开玩笑、说说大话。

洛克菲勒的孩子们稍大一些的时候都对爷爷着迷了,把他看 作是家族昔日农家生活的色彩斑斓、具有民间气息的最后代表。 孩子们对他的劣迹一无所知,只是喜欢他那种粗放的乡下人举 止、逗人的拉琴方式和低级的幽默。他的古怪滑稽肯定缓解了这

个管束严厉的家中压抑的紧张气氛。小约翰发现爷爷总是“乐呵 呵的,讨人喜欢,”他说:“祖父洛克菲勒最招人爱了……。全家 人都喜欢他。他的到来使人愉快,不过他总是来去无踪。”比尔 也像当初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把带来的步枪送给孙子孙女们,在远 处的树上钉上靶子教他们射击,给他们讲打野鸭子的经历。活泼 的伊迪丝最得他的欢心,每当她击中靶心,他就乐得手舞足蹈 (这一点跟约翰很相像),还一边喊道:“我敢打赌,她10次有8 次能打中!”这样闹腾几天之后,爷爷会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 他去了哪儿。 ?

约翰对父亲始终心存怨气,从不写信给他,但他并不去干涉 孩子们对爷爷的感情。比尔来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很客气,但 故意躲得远远的。对外人和报界,他从来只说父亲是个善良正直 的人。比尔的到来在伊莱扎心中也同样激起矛盾的情感。1885 年他来福里斯特山时,她起初推说肚子疼,不愿见他,尽管后来 还是和他在一起呆了一天。这种时候她肯定愿意他早点走开。

从许多方面说,比尔作为莱文斯顿医生的生活与他从前与伊 莱扎在一起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他仅在伊利诺伊州的弗里波特和 玛格丽特一起越冬,其他的日子里则四处游荡,把她一个人扔在 家里。比尔是个富于叛逆精神的个人主义者,身上那种自由自在 的美国式激情驱使他只在文明社会的边缘过日子,他甚至会跑到 更加偏远的荒野里去。他又是个行为荒诞不经的人,只能远离那 些老于世故、容易起疑心的城里人,在乡巴佬和其他轻信的人面 前玩他那些把戏。也许傻瓜蛋日渐稀少了,或是警长们更尽责 了,比尔此时只能从一个州跑到另一个州去推销他那些玩意儿。

以目前莱文斯顿医生的身分,比尔不仅要忍受怒火中烧的约 翰默默的谴责,还得放弃在比尔名下的任何财富的所有权。世上 还有比这更重的惩罚吗?面对儿子如此令人目眩的财富,他肯定

也曾考虑过是否抛掉伪装,恢复洛克菲勒的身分。但这不是个可 行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就会大伤玛格丽特的感情,暴露他可耻 的重婚行径。于是,这位石油业风云人物的父亲只好继续顶着假 名四处游荡,做他的小生意。

洛克菲勒的姐妹们对他成年后的生活起的作用很少。姐妹中 他最喜欢露西,她生性温柔、平和,在兄弟姐妹当中可能是最随 和的一个。但她长期患病,在1878年40岁时便去世了——也许 就是这件事使得伊莱扎‘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露西的丈夫皮尔 逊?布里格斯为标准石油公司在俄亥俄的总部当了将近15年的采 购代理。他为人和善,成天乐呵呵的,很受约翰的孩子们喜欢。 露西死后,布里格斯又娶了克利夫兰的一个富家女儿,他那个爱 好音乐的女儿弗洛伦丝则在约翰和塞迪的看护下在福里斯特山住 了很久。

洛克菲勒的妹妹玛丽?安嫁给了脾气随和的威廉?拉德,他是 克利夫兰做杂货生意的钱德勒-拉德公司的总裁,两人生有两男 两女。玛丽?安性格内向、不喜交往,后来因常年不出门而变得 性格怪异。她总是一袭黑衣,像居丧似的,身体也有些变形—— 有人以为她是个驼背。她在欧几里德大道自己的家里制定了专断 的社交规矩。例如,来访者必须准时到达而且来访时间不可过 长。玛丽?安的丈夫很富有,她却节俭得出奇,好像家里总是缺 钱花似的。她坚持不雇佣人,自己擦洗她家那座貌不出众的白房 子的前廊,亲自做一切家务,这简直是对新教劳动观念的病态夸 张。她从不去教堂,也很少来拜访约翰和塞迪,尽管他们住得很 近。威廉?拉德与他那位离群索居的太太恰恰相反,他是福里斯 特山的常客,在那里可以避幵家里抑郁的气氛。他也是约翰最喜 欢的人之一,总有讲不完的玩笑,闹不尽的恶作剧,口袋里总是

鼓鼓地塞满了带给孩子们的糖和坚果。有一天,他拖着一麻袋脏 兮兮的陈土豆来到福里斯特山。洛克菲勒家的孩子都感到迷惑不 解,最后发现原来每个土豆上都巧妙地插着一个小金片。

在三兄弟当中,约翰一直长得最像伊莱扎,威廉则同时继承 了父母两人的特点。弗兰克酷肖比尔,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 子。他酷爱打猎,也爱热闹、讲故事、喝酒、抽雪茄、大声说笑 话,经常出入于克利夫兰的夜总会。不过弗兰克身上那些不讨人 喜欢的地方也逐渐显现出来:他脾气暴躁、偏执、多疑,经常与 约翰发生冲突。弗兰克的一个朋友说:“你再也找不到两个来自 同一个家庭,彼此却有如此大差别的人了。”尽管两人有过几次 和好的时候,但彼此之间的嫌怨很快发展成憎恶,最终导致家庭 分裂,威廉与约翰为方,老比尔则和弗兰克站在一起。弗兰克虽 然也喜欢威廉——威廉经常试图劝这兄弟俩重归于好——但觉得 他对约翰太过于言听计从了,更令他烦恼的是,就连他自己也不 敢公开反对约翰的领导地位。

在联邦军队中受伤复员后,弗兰克进了商业学校学习,并且 同约翰和威廉一样,毕业后在一家贸易代理行找了一份簿记员的 职位。与哥哥们不同的是,他未能由此发展起来,这也预示了他 将来的命运。弗兰克一直想超过两个哥哥,在1870年娶了身材 高挑、容貌俊美的海伦?斯科菲尔德之后,也进入炼油业并且 成为标准石油公司的竞争对手。斯科菲尔德家是来克利夫兰较早 的家族之一,海伦的父亲威廉?斯科菲尔德是亚历山大_斯科菲 尔德公司的合伙人,该公司也是在1872年克利夫兰大屠杀中被 约翰兼并的主要炼油厂之一。弗兰克娶了约翰的主要竞争对手的 女儿,约翰只能把这件事解释为是对他的挑衅。

1876年兄弟两人之间的抵触情绪演化成了公开的对抗。那 年,弗兰克在一个议会委员会调查改造南方公司时出庭作证,指

控约翰在收购亚历山大-斯科菲尔德公司的过程中曾使用高压手 段。弗兰克知道报界正在没完没了地四处打探对他哥哥不利的证 据,便透露了约翰曾说过的威胁性的话,令记者们兴奋不已: “我们与铁路方面结成了联盟。我们打算把克利夫兰所有的炼油 厂都买下来。我们会给每个人一个入伙的机会,当然也会给你们 一个机会。拒绝合作的人终将要垮台。如果你们不把厂子卖给我 们,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弗兰克还说,受到同样威胁的并非 亚历山大-斯科菲尔德公司一家。“在克利夫兰大约有20家公司 都是在这种威胁下出手的,他们几乎人人都会告诉你们一个同样 的经历。”多年后约翰因此而受到起诉时,他摇摇头难过地说道: “可怜的弗兰克丨”事实上,每次这样公幵冲突之后,弗兰克经常 去找约翰说上一大堆道歉的话。“约翰,原谅我好吗?我是头蠢 驴。”他去这样悔过的原因之一大概是他长期欠着哥哥的债。

两兄弟每次谋求和解的努力均以失败告终。1872年弗兰克 自认被挤出石油业之后,撤出自己在亚历山大"■斯科菲尔德公司 的股份,买下了伊利湖上的一支船队。作为和解的表示,约翰给 了他一份标准石油公司的运货合同,但弗兰克把这个机会给弄糟 了。一次弗兰克外出打猎时,标准石油公司突然急需从湖上运出 更多的石油,而他的船队却由于管理不善,一时无法承担增加的 运量。弗兰克回到克利夫兰后,约翰责备他说:“弗兰克,这种 情况不能再发生了。如果你还想好好做生意的话,咱们就接着 干;如果不想干,我们就另外找人。”弗兰克和他吵起来后,约 翰的回答是:“你算算你在这些船上拥有多少资金,报个数吧!” 第二天,约翰就用支票买下了弗兰克在船队的股份。弗兰克还常 常在证券和期货市场做投机生意,同他生性谨慎的哥哥更加疏远 了。

约翰很瞧不起弗兰克的岳父威廉?斯科菲尔德,这无疑使兄

弟俩的紧张关系雪上加霜。约翰与威廉?斯科菲尔德之间的关系 可谓不共戴天,据说有一次约翰曾对山姆?安德鲁斯说:“瞧见了 么,山姆,那就是斯科菲尔德。我迟早会在他腰上来那么一刀 的。你等着瞧吧。”这是克利夫兰炼油商?福西特告诉艾达? 塔贝尔的,也许是杜撰的——洛克菲勒几乎从不用这么恶毒的口 吻说话——但他与斯科菲尔德的积怨确实特别深。1872年标准 石油公司买下亚历山大-斯科菲尔德公司时,这家公司的几位合 伙人曾发誓再不涉足炼油业。然而,仅过了1年,斯科菲尔德就 重新组建了一家炼油公司——斯科菲尔德-舒默-蒂格尔公司 ——这在约翰看来是不可饶恕的背信弃义的行为。“真是一群强 盗,”洛克菲勒后来说。“那样称呼他们一点儿也不过分。”他忍 了 3年之后,在1876年与自己的老对头达成了一项秘密交易。 他向斯科菲尔德-舒默-蒂格尔公司投资1万元,两家成立一个 合资企业,他同意为该公司购买原油,销售他们生产的成品油, 并且答应给他们铁路运费折扣,但同时限定了他们的加工配额。 为达成这个协议,洛克菲勒同这几个新的秘密合伙人商定,用一 个特别邮政信箱互递消息;对此,艾达?塔贝尔写道:“事实上, 再也没有比那些成天围着他们转却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出来的人更 惨的了。”如果洛克菲勒自以为收服了一个对手的话,他很快就 会省悟过来的。由于斯科菲尔德-舒默公司的产量远远超过配 额,使标准石油公司不得不起诉他们。这次的判决影响巨大—— 却未能阻止洛克菲勒后来采用同样的手段——1880年,克利夫 兰的一位法官裁定标准石油公司败诉,认为它对竞争对手的产量 实施限制,执行的是一份限制贸易的合同。1878年,弗兰克与C ?W?斯科菲尔德和?福西特合伙在克利夫兰开办了一家名为 先锋石油公司(Pioneer Oil Worics)的炼油厂,又一次冒犯了自己 的哥哥。约翰此时痛下决心,要将弗兰克的公司纳入标准石油公

司门下。他通过一直居间调停的威廉告诉弗兰克说,标准石油公 司加工原油的成本要低一半。起初,这项计划的结果似乎事与愿 违。1879年春,弗兰克开始同俄亥俄州玛丽埃塔的几家独立炼 油厂主一起谋划对策,那几家公司曾经指控标准石油公司和铁路 方面串通一气,企图把标准石油公司告上法庭。约翰…的手下 告诉他,他的小弟弟正躲在相邻街区的一家杂货店里同人密谋如 何算计标准石油公司的经理,让他们吃传票,他听后不由得恼羞 成怒。随着岁月的流逝,情况反而变得更加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