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新型君主

摆脱了改造南方公司风波和同克利夫兰各炼油厂之间的激烈 斗争后,洛克菲勒并没有停下来喘口气。换上别人可能会采取措 施巩固已有收获,然后再谨慎地进行下一步行动。但是,急于求 成的洛克菲勒没有这样做,而是又展开了新的攻势。不合时宜的 改造南方公司让洛克菲勒陷人了进退两难的困境:由于克利夫兰 的几家炼油厂付的运费与其他炼油厂相同,他们在巨大的竞争劣 势中苦苦挣扎,仅仅把原油运到克利夫兰就要付出每桶50美分 的成本,然后还要再把成品油运到纽约;而泰特斯维尔的炼油厂 则可以把油直接运到海边。1872年4月,亨利?弗拉格勒再次迫 使沿湖铁路公司做出让步,但这仍不能让洛克菲勒满意。由于位 于匹兹堡的几家炼油厂也面临类似的运输成本过高的问题,洛克 菲勒决定与它们联合,采取一致行动迫使铁路方面给予新的折 扣。

脸色严峻的洛克菲勒决定,既然油区不能容忍改造南方公司 这样的小规模秘密集团存在,他就组织一个大规模的公开的炼油 商联合体来与之对抗。1872年5月中旬——距离铁路公司解散 改造南方公司仅仅过了1个月——洛克菲勒和弗拉格勒来到匹兹 堡,会见了当地最大3家炼油厂的老板威廉?沃登(William G. Waiden)、威廉?弗鲁(William Frew)和()? T?韦林(Waring)。之 后,他俩又坐火车到泰特斯维尔,带去一份成立新的全国炼油商 协会的计划,该计划后来普遍被人们称做“匹兹堡计划”。这个

计划设想成立一个在中央董事会领导下的炼油商卡特尔,由中央 董事会负责与铁路公司交涉,争取优惠的运费,并且通过向成员 分配炼油配额来维持成品油价格。为了避免授人于柄,联合体欢 迎所有炼油厂加入,但总裁得由约翰_D?洛克菲勒担任。

不久,油区对洛克菲勒的憎恶使他不再到那儿去,他成了人 们琢磨不透的传奇性人物;再也没有照片证明他以后去过那片使 他发迹的死气沉沉的地方。尽管从理论上讲,全国炼油商协会接 受所有的炼油厂参加,泰特斯维尔的炼油商们仍然认为它是换汤 不换药的改造南方公司的翻版,当地的报纸也告诫采油商提防那 些克利夫兰来的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的人。在泰特斯维尔的 大街上,人们像对待一位新登基的君主一样敬畏洛克菲勒,洛克 菲勒则像以前一样表面上彬彬有礼,使对手放松戒备,从一个办 公室跑到另一个,安抚诚惶诚恐的炼油厂老板,“你们误解了我 们的意图。我们不是来搞垮这个行业,而是来拯救这个行业的。” 在两个喧闹的公众集会上,弗拉格勒受到听众的起哄和嘲笑,洛 克菲勒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听众。有位炼油厂主留下一段令人 难以忘怀的文字,它描绘了洛克菲勒在一次私下会见中冷眼旁 观、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天,我们几个在一位炼油厂老板的办公室里碰到了一起, 我敢肯定他们正试图说服那位老板加入他们鼓吹的计划。除洛克 菲勒先生外,每个人都开了口。他坐在一把摇椅上,双手蒙着 脸,轻轻地前后摇着。我看到改造南方公司那伙人在蒙骗我们的 人,说是如果不立刻联合起来抬高成品油的价格并阻止别的公司 进入炼油业,我们都得完蛋,我听后来了劲,也讲了话,我想我 的话火药味大概很浓。就在我说话时,约翰?洛克菲勒停下摇椅, 把双手从脸上移开,看着我。我从没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他看出

了我的心思,看出我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我心里明白这一 点;然后他又把手捂在脸上,接着摇他的椅子。

在另一次大型公开集会上,匹兹堡计划在当地炼油厂主面前 大败而还,但是洛克菲勒仍然有所收获,争取到了当地几个有影 响的叛徒,特别是他过去的对手,年轻的约翰?阿奇博尔德^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洛克菲勒运用分而治之的政策,成功地把 其他几个主要炼油中心的炼油商招募到他的匹兹堡计划中来,试 图以此孤立油溪的炼油商。

但没过多久,这个石油卡特尔就为几家厂子超额生产的欺骗 行为所困扰。它还得应付经济学家们称做“免费搭车”问题—— 即有些投机取巧的炼油商没有加入这项计划,却在享受由它制定 的较高价格,而又不受其生产配额的限制。正如洛克菲勒后来在 一个类似的情况下所说的那样:“那些声称被标准石油公司‘排 挤’和‘搞垮’的人其实是在标准石油公司的大伞的保护下生 存。”同时,他还被大本营附近的问题弄得应接不暇。标准石油 公司为了削减生产能力而买下克利夫兰那些破旧不堪的炼油厂 后,许多卖方违反了契约,又买了新设备幵起厂子来。洛克菲勒 认为这些人回到炼油业是因为他已经显著地改善了市场环境,抬 升了价格。更棘手的是,这些重操旧业的炼油厂主公开敲诈洛克 菲勒,让他购买他们的工厂。

最终,洛克菲勒在猖獗的欺诈和搭便车现象面前一愁莫展, 只好在1873年6月24日把炼油厂主们召集到纽约的萨拉托加斯 普林斯,宣布取消短命的匹兹堡计划。这次失败一度令他心灰意 冷,也再一次使他下定决心,不再组建无法管理的公司联盟,而 是实行彻底的兼并。“有些人就是万能的上帝也拯救不了,”洛克 菲勒后来在谈到油溪的炼油商时厌倦地说。“他们不想得救。他

们就想继续为魔鬼服务,坚持他们那些邪恶的做法。”

艾达?塔贝尔在她著名的论战中,把西宾夕法尼亚描写成了 自由、独立的采油商的世外桃源,他们“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崇尚竞争,但这一切都被邪恶的标准石油公司破坏殆尽。在她的 道德剧中,洛克菲勒是这个世外桃源中的有毒的癩蛤蟆。实际 上,那些生产商对抗洛克菲勒的方法并不是主张更加自由的竞 争,而是组成了他们自己的同盟。1872年夏天,在石油生产商 协会的支持下,大家同意暂停进行新的油井钻探以稳定原油价 格,一度还呼吁全面停止生产。生产商们彼此威胁恐吓,严厉惩 治不肯合作的厂家,放火烧毁他们的油井,或是用大锤砸碎他们 的抽油泵。石油业中的原油生产部门聚集了成千上万海盗似的、 脾气火暴的投机分子,要把他们组织起来远比组织那些集中在几 个城市里的更为理智的炼油厂主困难得多——这一点给了洛克菲 勒一个决定性的优势。

只要能在原油和成品油之间维持足够大的价差,洛克菲勒就 不反对原油生产商限产抬价的举动。在油溪一带,人们普遍地误 解了洛克菲勒的意图,以为他为了降低油价要把钻井公司逼到绝 路上去,这种误解激化了仇视洛克菲勒的情绪。实际上,洛克菲 勒巳经准备好与一个强有力的原油生产商卡特尔做笔交易,条件 是对方限制原油的产量。1872年12月19日,洛克菲勒与原油生 产商们在纽约第五大道饭店见面,签署了所谓的泰特斯维尔条 约。这个协议规定,炼油商协会答应以每桶5元的价格从原油生 产商协会购买原油——几乎是现货市场价格的2倍——条件是对 方严格限制原油产量。这个协议后来破产的原因不在于洛克菲 勒,而是因为原油生产商无法在内部实行这个规定。他们不仅没 有限制原油的产量,反而想方设法地扩大产量,这种大规模的欺 诈行为把原油市场的价格打压到只卖2块一桶。一些没有加人协

会的小型采油企业则利用这个条约以低于大企业的价格出售原 油。

这种行为使洛克菲勒更加瞧不起原油生产商,认为他们不守 信用、不可信赖,管不住自己身上那种“疯狂的无法控制的因 素”,它“会在半夜溜出来把油泵打幵,好在鸟儿报晓之前就把 油抽出来。”由于石油业又一次陷入供大于求的困境,洛克菲勒 于1873年1月终止了协议,并且责备那些不遵守协议的产油企 业说:“你们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你们没有限制原油供 应——这个地区现在生产的石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尽管失 去控制的采油方应当承担责任,但生产商们觉得让标准石油公司 当替罪羊更容易些。协议被废止后,乱作一团的原油生产商们更 没有心思去控制产量,导致油价再次跌到了谷底。

到1873年为止,标准石油公司每年运出大约100万桶成品 油,每桶赚1元左右,然而,公司的根基依然不稳。尽管如此, 洛克菲勒已经在脑子里明确了一个信念:自发性的协会组织不会 以他所需要的速度、一致性和效率运转。他曾说:“我们已经证 明原油生产商协会和炼油商协会全都靠不住。”他此时已对徒劳 无益的联盟完全失去了兴趣,准备把整个石油业直接掌握在标准 石油公司手中。“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尽管随着公司不断发 展壮大,有些人在企业巨大的规模面前退缩,提出反对意见,但 我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1873年初,洛克菲勒义无反顾地采取 了断然行动。一旦决定采取行动,任何疑虑都不能阻挡洛克菲勒 前进。

南北战争后人们对财富的疯狂追逐于1873年以经济大萧条 收场,这场漫长的萧条持续了整整6年。1873年9月18日—— 即黑色星期四,令人生畏的杰伊?库克公司(Jay Cooke and Company) 因在为北太平洋铁路公司融资中遇到麻烦而倒闭。这起事

件引起了恐慌,导致一家股票交易所关门、许多银行接连倒闭和 众多铁路公司破产。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大规模的失业造成经济 紧缩,日工资水平猛降了 25%,使许多美国人感觉到了生活水 平下降的恐怖。6年的经济萧条加速了许多经济部门早已蓄势待 发的兼并过程。

经济萧条尤其加剧了石油业的困难。黑色星期四过后不久, 原油价格暴跌至令人震惊的每桶80美分的低位;1年之内,油 价又一路跌至每桶48美分——比以往一些城市运水的成本还便 宜。正如卡内基在1873年大恐慌后扩充了他的钢铁企业一样, 洛克菲勒也把经济衰退看作是实现其宏伟蓝图的良机。为了抓住 对手以低价出售企业的机会,洛克菲勒大幅削减标准石油公司的 股息,以扩大公司的现金储备。标准石油公司经受住了6年萧条 期的考验,洛克菲勒把这归功于公司保守的财务政策和极易到手 的银行贷款和投资资金。

炼油业在生产能力极度过剩的压力下步履维艰,就连产量占 据全行业1/4的标准石油公司也只让其6家克利夫兰炼油厂中的 两家开工。尽管如此,标准石油公司仍然赚取了让人羡慕的高额 利润,有时,只要给竞争对手看看公司的帐本,就能轻易地把它 们收至帐下。洛克菲勒势不可挡,让克利夫兰臣服后,又开始一 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展开全国性兼并的凌厉攻势。

洛克菲勒从小就害羞,这时随着业务的不断扩大,他更加注 意严守秘密,而且几乎到了妄想狂的地步。一天,他看到一位公 司职员在与一个陌生人谈话,过后便询问那个陌生人的身分。尽 管下属告诉他那个人是他的朋友,洛克菲勒还是告诫他说:“说 话一定要小心。他来这里想做什么?别让他发现任何情况。““可 他只是个朋友,”那职员回答说,“他并不想知道什么。他只是来 ?我。” “就算是吧,”洛克菲勒说,“但谁也不敢肯定。要小

心,十分小心。”

在兼并竞争对手时,洛克菲勒同样守口如瓶,要求对方用原 有的名称继续营业,不要泄露标准石油公司对他们的所有权。洛 克菲勒指示他们继续使用印有原来公司名称的信封信纸,但要设 立秘密帐本,并且不能在书面材料中提及他们与标准石油公司的 关系;与标准石油公司的内部联系平时要用密码或假名进行。洛 克菲勒这样做也是规避法律的权宜之计,因为依照当时的法律规 定,在俄亥俄州注册的标准石油公司不可以拥有州外财产,这一 规定使得许多在全国运作的公司都采取了欺诈的方式。

洛克菲勒告诫加入标准石油公司的炼油厂老板们不要炫耀突 然获得的财富,以免别人猜疑他们从哪里得到这么多的钱。与一 个克利夫兰的炼油厂老板达成交易后,洛克菲勒一天晚上把他请 到自己在欧几里德大道的家里对他说:“你不能把我们签的合同 告诉任何人,甚至连你的妻子也不能告诉。你挣到更多的钱后也 不要露富。不讲过多的排场。你没有要养赛马的想法,对吧?” 由于交易在这样彻底的机密中进行,一些标准石油公司的管理人 员甚至担心万一某位被兼并的炼油厂的老板去世,他的继承人可 能会误把炼油厂的所有权归为己有。

洛克菲勒同样猜疑下属的炫耀和卖弄行为。一天,他与匹兹 堡炼油厂老板0_T?韦林一同在克利夫兰坐火车,韦林问他远处 山坡上一座漂亮的墨绿色房子是谁的。“你想知道那座房子是谁 的?”洛克菲勒问道,突然不高兴起来。“那是我们霍珀先生的, 他给我们做油桶。哟,那可是幢很贵的房子,是不是?我想知道 霍珀挣的钱是不是太多了?咱们得调查一下。”回到办公室,洛 克菲勒细研究了与霍珀的往来帐目,断定霍珀赚的利润太多了, 便终止了与他的合同。出于同样的考虑,洛克菲勒担心他如果购 建漂亮的房子来显示自己的财富,可能会吸引其他投资者进人炼

油业,这样只会逬一步恶化生产能力过剩的问题。

下文将会谈到,洛克菲勒在迫使竞争对手臣服时会使出十分 残酷的手段。他也许会把市面上的油全部买进,让不肯屈服的工 厂无米下锅,或是垄断当地的油罐车,使那些工厂的运作陷于瘫 痪。然而,洛克菲勒并不动辄施加这种压力,而是尽可能地耐心 晓之以理——如果行得通的话——而不是恐吓对方。洛克菲勒不 仅购买炼油厂,而且还组建了一支管理队伍。标准石油公司与其 说是在铲除竞争对手不如说是引诱对手合作的基础上建立的。一 般说来,洛克菲勒非常希望保留被兼并公司原有管理班子,宁可 在公司里养一批领着高薪的无用之人;而且为了维持公司内部的 和谐,不惜采取折衷调和的政策。几年以后,一名管理人员写信 给洛克菲勒说,执行委员会的全体成员几乎“都认为收购竞争对 手的政策应该寿终正寝了,给无所事事的人发薪水并非经营之 道,尽管这些人曾经在石油业里有过作为。”这种政策避免了下 属从公司中分裂出去而成为竞争对手,是洛克菲勒在获得垄断地 位过程中所付出的高昂的代价之一。

匹兹堡经阿勒格尼河与油溪相连,是最佳的石油运输枢纽, 因而不可避免地成了洛克菲勒第二次大兼并攻势的目标。匹兹堡 计划破产后,洛克菲勒便希望敦促、哄骗或是引诱匹兹堡和费城 的炼油厂加入标准石油公司。

1874年秋天,洛克菲勒和弗拉格勒在萨拉托加斯普林斯与 匹兹堡和费城的同行查尔斯?洛克哈特(Charles Lockhart)和威 廉?沃登(William G. Waxden)举行最高级秘密会谈。标准石油公 司希望收购匹兹堡和费城两地几家最大的炼油厂,随后便能轻而 易举地吞并那些小炼油厂。萨拉托加斯普林斯有一流的赛马场和 赌场,是爱好体育运动的富人们的度假胜地,同时,作为范德比 尔特将军的夏季别墅所在地,又是举行秘密商业会议的理想场

所。早餐后,4位炼油厂老板躲进泉边一个景色宜人的小亭子 里,谈了6个小时。洛克菲勒的发言极尽安抚之能事,他指出只 有合并为一个公司,大伙才能避免毁灭性的减价大战。洛克哈特 和沃登还在犹豫不决时,洛克菲勒亮出了他的王牌:他邀请沃登 来克利夫兰查阅一下标准石油公司的帐簿。后来,沃登在查看帐 簿时惊呆了:洛克菲勒制造煤油的成本如此之低,竟然以低于沃 登的生产成本的价格出售还照样能赢利。沃登和洛克哈特用了几 个星期的时间了解标准石油公司,并且得到在公司管理中占有一 席之地的保证后,决定与洛克菲勒联合。在出售工厂的秘密交易 中,他们非常有远见地选择了标准石油公司股票为付款方式。由 于这个时期洛克菲勒留下的书面材料很少,我们不请楚具体是什 么原因使这两位强有力的对手投靠了洛克菲勒,但吸引他们的很 可能是,他们合并后能得到铁路运费折扣、低息贷款、稀缺的油 罐车和先进的技术。

这个决定性的胜利使洛克菲勒掌握了匹兹堡一半以上的炼油 能力,并将费城最大的炼油厂收至麾下。由于新伙伴们同意合并 他们在当地的业务并且监督对其余几家独立炼油厂的原油收购情 况,洛克菲勒以这种方式发起了一场自给自立的运动。这场运动 引发了大规模的连锁反应,波及到这两大炼油中心,因为当地的 炼油商都成了洛克菲勒的代理人。在洛克菲勒达成萨拉托加斯普 林斯交易时,匹兹堡共有22家炼油厂,仅仅2年后,独立经营 的炼油厂就只剩下一家了。

洛克菲勒尤其高兴的是把査尔斯?洛克哈特收入了帐下。这 个蓄着胡须的苏格兰人看上去冷若冰霜、沉默寡言,被洛克菲勒 称为是“商业界最有经验、最持重、最有自制力的人之一。”在 萨拉托加斯普林斯会谈上,他全神贯注地听着,几乎一言不发, 这给标准石油公司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得到了洛克菲勒的高度赞

扬:“他是那种我愿意结伴去钓鱼的人。”尽管石油业的历史并不 算长,洛克哈特已然是位老手,早在50年代就与威廉?弗鲁一起 在匹兹堡幵店卖塞尼卡石油。埃德温?德雷克发现石油后不久, 洛克哈特就把第一批宾夕法尼亚煤油样品带到了伦敦。除了创建 洛克哈特-弗鲁公司这家匹兹堡最大的炼油厂之外,他俩还与威 廉?沃登联手在费城建立了一家子公司——沃登-弗鲁公司,后 来改名为大西洋炼油公司。这3个充满创新精神的炼油商把油运 往利物浦时,给蒸汽轮船装上了铁质油罐,不仅降低了发生火灾 的危险,而且减轻了难闻、有毒的气味。与内向的洛克哈特截然 不同的是,四方大脸上留着络腮胡须的沃登感情外露、心胸宽 广,比起标准石油公司的普通员工,他的兴趣范围要大得多。他 过去是个废奴主义者,在南北战争后资助过黑人运动,还是一个 虔诚的长老会教徒和费城政界中一位积极的改革家。

在加快进行匹兹堡和费城战役的同时,洛克菲勒在纽约也有 了关键的立足点,先后收购了专门生产盒装煤油的德沃制造公司 (Devoe Manufacturing Company)和经营一家大炼油厂的长岛公司 (Long Island Company)0在弟弟威廉的努力下,洛克菲勒兼并了 查尔斯?普拉特公司(Charles Pratt and Company)。查尔斯?普拉特 个子不高,胡须发黄,是个白手起家的浸礼会教徒,他平时一言 不发,很得洛克菲勒的赏识。他在南北战争之前制造油漆,由此 而进人了炼油业。查尔斯?普拉特是位天生的商人,他生产的优 质“星牌煤油”(Astral Oil)成为美国家庭的必备品,并且精明 地把产品打人欧洲和亚洲,使其成为世界知名的品牌。

后来,查尔斯?普拉特觉得自己不被洛克菲勒重视,后者尽 管赞赏他的保守风格,但总是嘲笑他是个缺乏远见的守旧者。与 沃登和洛克哈特不同,在与洛克菲勒就公司政策进行的争论中, 普拉特总是输家,只好在给洛克菲勒的信中顾影自怜地发发牢

骚。在1881年与洛克菲勒的二次争执中,普拉特任性地写道: “我觉得跟你和其他人讲道理毫无用处。”

秘密收购查尔斯?普拉特的公司给标准石油公司带来了公司 历史上最有活力、锐意进取的人物之一:亨利?罗杰斯(Henry H. Rogers)o他尽管曾领导过坚决反对改造南方公司的纽约炼油 商们成立的联络委员会,却是最早投奔标准石油公司阵营的变节 者之一。洛克菲勒为自己胜利洋洋自得:“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曾经顽固地反对标准石油公司提出的任 何计划的人……当他们与我们面对面地交流,当他们直接从我们 这里领会我们的意图,而不是听那些恶意中伤者的谣言时,就会 主动地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来,而且从不后悔。”尽管罗杰斯后 来与洛克菲勒发生了冲突,他的确是位管理上的多面手,先后负 责过标准石油公司的原油采购、管道运输和制造部门。随着石油 副产品的重要性日益增强,在技术上比洛克菲勒更懂行的罗杰 斯,为一种从原油中分离石脑油的重大工艺申请了专利。

就在查尔斯?普拉特加盟标准石油公司的同时,纽约的各独 立炼油厂发觉一些至关重要的供应开始莫名其妙地供不应求了。 制造凡士林的约翰?埃利斯公司(John Ellis and Company)突然发 现自己订不到必不可少的运输原油用的铁路油罐车。某种看不见 的力量正在与他们作对。就在这家公司试图解开这个秘密的时 候,一位标准石油公司的代表借机拜访了约翰?埃利斯,友好地 告诫他说,“你已经无力回天了。你只能把工厂卖掉。”被这种高 压手段震惊了的埃利斯反驳道:“我永远也不会把工厂卖给标准 石油公司这样不光明磊落的公司。”埃利斯维护住了公司的独立, 但是没有几家公司有这样的实力和毅力,来对抗日益壮大的标准 石油军团不断施加的压力。

在占领匹兹堡、费城和纽约的闪电战中,洛克菲勒大肆收购

位于重要铁路和水路运输中心的炼油厂,因为他在那些地方可以 争取到优惠的运费。但是,尽管油溪毗邻油田,洛克菲勒却从没 把它看作是建炼油厂的理想场所——但这并没有增强西宾夕法尼 亚的人对他的好感。许多炼油用的原材料——从硫酸、胶粘剂到 油桶箍——在那片偏远地区的价格要比在城市里贵得多。由于洛 克菲勒认为油区不配成为炼油中心,他威胁到了泰特斯维尔、富 兰克林和石油城成千上万人的生活,使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公 正的对待。当地人已经接受了这样一种观点,用洛克菲勒的话 说,就是“产油地区提供的某些特权,那些试图在别的地区发展 的人休想去分享。”在他们心目中,洛克菲勒是不请自来的恶魔, 篡夺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尽管洛克菲勒只是在行使自己的权 利,在自己满意的地方发展业务。

然而,为了实行彻底的垄断,洛克菲勒必须控制油溪的炼油 厂,哪怕只是为了拆毁那些效率最为低下的厂子。1874年1月 22日,洛克菲勒买下了帝国炼油公司(Imperial Refining Company) 及其在石油城附近的庞大生产设施,这一举动让当地的炼油厂老 板们目瞪口呆。对当地挑动仇视标准石油公司情绪的人来说,这 笔交易是个不折不扣的凶兆。个子不高、嗓音沙哑,留着圣诞老 人式胡子的雅各布?范德格里夫特船长(Captain Jacob J. Vander- grift)是同意出售公司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曾在俄亥俄河上做过 船长的范德格里夫特是个富有、虔诚的禁酒主义者,受到广泛的 尊敬和服从。在油溪一带,范德格里夫特的倒戈被人们认为是公 然的背叛行为,打击了当地独立炼油厂主的士气——而这正是洛 克菲勒想要做到的。1875年初,洛克菲勒兼并了泰特斯维尔第 二大炼油厂——波特-莫兰公司,这次兼并使标准石油公司得到 了 27岁的约翰?阿奇博尔德,正是这位小个子演说家曾经在泰特 斯维尔歌剧院发表了反对改造南方公司的言辞激烈的讲话,使在

场的听众群情激昂。此时的阿奇博尔德认为竞争的观念已经过 时,转眼间投身到了行业合并的大纛之下。

除了亨利?弗拉格勒之外,阿奇博尔德是洛克菲勒招募到的 最重要人物。洛克菲勒甚至在两人从未曾谋面之前就对阿奇博尔 德产生了兴趣。一天,洛克菲勒在泰特斯维尔一家饭店登记时, 发现签名栏里自己的名字上面写着“约翰?阿奇博尔德,4美 元1桶。”这种自负的推销自我方式给洛克菲勒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因为当时原油的市场价格远远低于这个价格。孩子气的阿奇 博尔德比洛克菲勒年轻9岁,体重大约130磅,个子不高,长得 像个火花塞。阿奇博尔德是一位浸礼会巡回牧师的儿子(标准石 油公司里有许多人是牧师的儿子),在他10岁时父亲拋弃了家 庭,他只好在十几岁时就来到泰特斯维尔,与这里的炼油业一起 成长。阿奇博尔德头脑机敏、乐观向上,是个快活的讲故事高 手,当时有人说他是“一路笑着就发了大财。”很难被取悦的洛 克菲勒十分喜欢总是兴高采烈、满肚子笑话和故事的阿奇博尔 德;除了身材矮小之外,阿奇博尔德是标准石油公司里最像老比 尔的人。他成了洛克菲勒的代表、选定的继承人、义子和弄臣。 不久,洛克菲勒发现这个牧师的儿子沉溺于世俗享乐之中,整晚 整晚地喝酒打牌。洛克菲勒及时地强迫他戒了酒,但这样反而使 他俩的关系更加密切了。

阿奇博尔德加入标准石油公司之后,被人刻薄地骂作“叛 徒”和“逃兵”,以前曾经敬佩他的人尤其仇视他。然而,他由 于为人真诚,又十分擅长处理公共关系,被洛克菲勒派去游说油 溪的炼油商入伙。洛克菲勒正迫切地需要派一个招人喜欢的人代 表他去那里。泰特斯维尔一带的人把标准石油公司骂作“章鱼”, 视洛克菲勒为魔鬼。母亲们吓唬小孩时会说:“孩子,快跑,不 然会让洛克菲勒抓住的!”结果,标准石油公司原来的官员从不

就收购问题直接同当地的独立炼油商们举行会谈,而是通过“有 竞争力的炼油商的熟人、对手和朋友进行,这些人最适合帮他们 分析形势,也最容易在谈判中获得成功,因为他们之间是邻居和 朋友,彼此熟悉、关系融洽、相互信任。”阿奇博尔德的微笑能 够缓和对方的敌对情绪,重新建立友好关系。有了阿奇博尔德, 洛克菲勒再也不用亲自去油溪了。

1875年9月,标准石油公司组建了阿克米石油公司(Acme Oi] Company),由阿奇博尔德率领这个前敌组织去兼并当地的炼 油厂。短短几个月内,阿奇博尔德就买下或租赁了 27家炼油厂, 进展速度如此之快,使他几乎被累垮了。在接下来的三四年里, 阿奇博尔德把剩余的独立炼油厂如数收进标准石油公司囊中。洛 克菲勒要求阿奇博尔德付给炼油厂主公道的价格,他在写给洛克 菲勒的几封信中表明自己是这样做的。一次,阿奇博尔德极不情 愿地以1.2万元的过髙价格买下一家炼油厂后,告诉洛克菲勒 说:“我们觉得就这个工厂而言这个价格偏高了,并且相信如果 按目前的低价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有可能买得更便宜些,但问题是 这个差价是否值得我们花那么大的力气。”交易最终完成后,阿 奇博尔德又在信中告诉洛克菲勒:“我发现这笔买卖很难做。我 被迫向对方做了一些我很不愿意做的让步。等见面后我再向您汇 报具体情况。”尽管独立炼油商们经常觉得受到洛克菲勒的压榨, 洛克菲勒并不总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对方的劣势,有时甚至显得很 大度。

至少有一位大炼油厂主说过,他在试图建立一家新炼油厂时 受到了标准石油公司的胁迫。最先铺设输油管道的塞缪尔?范?西 科尔(Samuel Van Syckel)说,标准石油公司的代表允诺付给他 丰厚的报酬,让他放弃建新工厂的计划。“那人随后说我炼油根 本赚不到钱。他还说我就是炼了油也无法运出去。他说他可以告

诉给我一个秘密,他们已经与铁路在货运——车皮调配——方面 达成了协议,所以他知道我就是能炼出油来也赚不到钱。”范?西 科尔在高压下就范了。

1875年5月,洛克菲勒秘密地收购了位于西弗吉尼亚州帕 克斯堡的卡姆登公司(J. N. Camden and Company),将它更名为 卡姆登联合石油公司(Camden Consolidated Oil Company)。至此, 洛克菲勒完成了他控制全部主要的炼油中心的宏伟计划。卡姆登 在信中记录了这种收购活动是在如何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成交 之前,标准石油公司要求对方提供一份详细的资产清单,准备派 公司资深主管安布罗斯?麦格雷戈(Ambmse McGregor)去核实。 约翰逊?纽伦?卡姆登是一位著名的民主党政客,他担心他的制桶 厂主管可能会认出麦格雷戈,就提醒标准石油公司说:“我们欢 迎他来,但是又担心他的到来会暴露我们的交易。我觉得制桶厂 的主管对这件事情已经有所察觉。”工厂易主的事连一位主管都 不让知道,这突出地表明了标准石油公司是何等重视保密工作。

收购卡姆登公司弥补了洛克菲勒的一大弱点,因为他控制的 炼油厂分布在分别由纽约中央铁路、伊利铁路和宾夕法尼亚铁路 运营的区域里。地图上惟一的空白是由自行其是的巴尔的摩-俄 亥俄铁路公司(Baltimore and Ohio Railroad, B&O)控制的区域, 该公司的铁轨横穿南宾夕法尼亚,将西弗吉尼亚州帕克斯堡和惠 灵的一些炼油厂与巴尔的摩的一个石油出口中心连接在一起。让 洛克菲勒更加不能容忍的是,突然发迹的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 公司竟然胆敢插手经营原油,由一家名叫哥伦比亚管道公司用输 油管运往匹兹堡,处处与标准石油公司作对。总之,巴尔的摩- 俄亥俄铁路公司在支持最后一批坚持公开对抗洛克菲勒专横统治 的独立炼油商。

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总裁约翰?加勒特(JohnW. Gar-

rett) 一直力劝卡姆登同庞大的标准石油公司对抗,并且提出为 他降低运费以示支持。卡姆登背着加勒特投靠洛克菲勒后,想继 续享受旨在支持与洛克菲勒对抗的炼油厂的运费优惠。1875年5 月12日,按捺不住捉弄别人的得意心情,卡姆登通知他在克利 夫兰的新老板标准石油公司说:“加勒特先生……明天要来见我 们。我想他会鼓励我们继续独立经营、抵制‘合并’”——也就 是抵制标准石油公司。卡姆登确实在同加勒特的谈判中得到了十 分优惠的运价。他每月通过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发运5万 桶油,作为交换条件,该铁路公司每运1桶成品油——不管是卡 姆登还是他的竞争对手的产品,卡姆登都能从中获得10美分的 回扣。加勒特自以为在同标准石油公司作对,不惜恢复臭名昭著 的给回扣的做法,这表明在这一行里没人能说自己是完全清白 的。

那年春天,洛克菲勒授予卡姆登很大的自主权,让他收购巴 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公司为之服务的炼油厂。卡姆登很快就兼并 了 3家帕克斯堡的炼油厂。有几次,卡姆登也像阿奇博尔德一 样,为付出的价格过高而生气。“花大笔的钱买进这种垃圾工厂, 真叫我难过得想哭,”他告诉洛克菲勒,“但这是我们对人类应尽 的职责,所以我想我们还得这样义无反顾地干到底。”巴尔的摩 战役胜利完成后,不到40岁的约翰…?洛克菲勒便成了全美炼 油业惟一的主人。也许除了俄罗斯之外,西宾夕法尼亚以外的地 方还没有发现大油田,这同样意味着洛克菲勒垄断了全球的煤油 市场。洛克菲勒目前拥有的不可思议的巨大财富,令其父威廉? 埃弗里?洛克菲勒最不着边际的发财幻想也相形见绌。而当时在 石油业以外,几乎还没人听说过洛克菲勒。

由于收购主要炼油中心的闪电战的代价如此高昂,洛克菲勒

此时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为他大规模的收购筹措资金。为了吸 引炼油商,洛克菲勒任他们选择收取现金或股票,不过他总是害 怕他们选择收取现金。“我会堂而皇之地抽出支票本,装出满不 在乎样子说:‘你希望我开支票给你,还是要标准石油公司的股 票?’”如果对方要现金,洛克菲勒常常就得从一家银行跑到另一 家,千方百计弄到钱。洛克菲勒鼓励对方选择接受股票,这样他 就能保住资金,同时又能使昔日的对手为他欣欣向荣的事业效 力。但是,像克拉克-佩恩公司那样投资于标准石油公司而不是 拿现金的公司并不多。

让洛克菲勒不悦的是,没有几个人信任他而接受标准石油股 票。他们大多怀疑洛克菲勒和他手下那些年轻莽撞的人物是否能 够实现他们的实验性计划。洛克菲勒回忆道:“我让他们选择是 要现金还是新公司的股票时,他们拿走我的钱,还暗中嘲笑我是 个笨蛋。“洛克菲勒以他一贯的坚定态度相信,选择股票的人定 会发财。事实上,20世纪美国上层社会中有许多人都是当初选 择标准石油公司股票的炼油商的后代。一有机会,洛克菲勒就宣 传他的预见,说这些股票将来肯定会升值。一次,洛克菲勒遇到 一位接受股票的克利夫兰炼油商,就问他:“你还留着你的股票 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洛克菲勒请求他说:“什么东西都可以 卖掉,甚至连你身上的衬衣,但是千万不要把公司的股票卖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做的,所以洛克菲勒总是认为,针对他的恶 意攻击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因为后悔没有接受股票而心怀不满的炼 油商。

尽管洛克菲勒需要大规模借贷,但他再不必向银行家们低 头,而且还公然藐视他们当中最可怕的一位:阿马萨?斯通(A- masa Stone)0斯通为人冷漠严厉,很难打交道e他聚集了一笔财 富,架桥梁,修铁路,并&受范德比尔特将军个人之请当了沿湖

铁路公司的总经理。比洛克菲勒大20岁的斯通希望炼油商们都 听他的,这很让洛克菲勒反感。为了确保获得稳定的信贷,洛克 菲勒请斯通加人标准石油公司的董事会,但后来斯通变得日益独 断专行,洛克菲勒又设法要赶走他。他不久就找到了机会。有一 次,斯通一时疏忽,让手头购买的标准石油公司股票的期权过了 期限。几周以后,斯通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便来到标准石油公司 总部,劝弗拉格勒为他展延期权的到期日。早就想找机会显示自 己力量的洛克菲勒越过弗拉格勒,拒绝再向斯通出售股票,气得 这位银行家变卖了手里所有的标准石油股票。这时,洛克菲勒觉 得自己可以和克利夫兰任何一个商人平起平坐,不肯再向任何人 低头了。

除了想摆脱银行家的控制之外,洛克菲勒还希望不再受范德 比尔特、古德、斯科特和其他铁路运输巨头的掣肘。早些时候, 洛克菲勒在同铁路公司的讨价还价中发挥了大货主的优势。现 在,他又走出关键的一步,设法巧妙地染指铁路业的基础设施建 设。

由于担心油田枯竭,铁路公司减少了对石油运输专用设施的 投资,惟恐这类设备有朝一日会变得一钱不值。洛克菲勒利用铁 路公司的这种恐惧心理,在1874年4月与伊利铁路公司达成了 一项对自己非常有利的协议。如果标准石油公司做到:第一,用 现代化设施装备调车场,加快向新英格兰地区和南方的石油运输 速度;第二,把所属西部炼油厂产量的50%交给伊利公司运输, 伊利公司就把新泽西州威霍肯车站的控制权转让给标准石油公 司。这项协议给洛克菲勒带来了许多好处,他不仅可以得到伊利 公司的运费优惠,还可以掌握竞争对手在全国的石油运输情况。 做出这项数额巨大的投资后,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封锁竞争对 手的产品出口。洛克菲勒争辩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在其他行业

有竞争者因为不能利用对手的资本和设施为自己谋利而不利于对 方便感到委屈的事情。”洛克菲勒的观点是无可指责的——除非 你支持这个仍然有争议的观点,即铁路公司是公共交通工具,应 该对所有托运人一视同仁。

洛克菲勒在范德比尔特家族控制的纽约中央铁路公司里也受 到了热情的欢迎。有报道说,范德比尔特将军曾经说过,洛克菲 勒是全美国惟一一个可以向他提条件的人;同时,他的儿子威 廉?亨利?范德比尔特(1821—〗885——译注)审慎地为自己购买 了标准石油公司的股票。正是这位小范德比尔特在19世纪70年 代谈起洛克菲勒时,颇有先见之明地说:“他将成为这个国家最 富有的人,”他由此继承了他父亲的铁路大王的头衔。后来,标 准石油公司与铁路部门到了唇齿相依的地步,几乎控制了伊利公 司和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全部石油运输。

在油罐车取代油桶成为主要石油运输方式的改革过程中,标 准石油公司也大获其利。洛克菲勒后来证实:“我们很快就发觉, 随着石油业的发展,原始的油桶运输方式不会持续很久了。这是 因为包装往往比油的成本还高,而且美国的森林也不足以长久提 供制桶的原料、/’在决定是否投资于不能用于普通货物运输的特 种车辆时,铁路公司再度犹豫不决,于是洛克菲勒挺身相助。 1874年,标准石油公司——由于出于为铁路公司的利益考虑, 巧妙地同对方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开始筹集数万美元购置 油罐车,然后按行驶公里数低价出租给铁路公司。几十年后,芝 加哥屠宰商阿穆尔公司(Ami。ur and Company)也如法炮制,购 置了铁路冷藏车。

由于伊利公司和纽约中央公司使用的油罐车几乎全部都是标 准石油公司的财产,标准石油的地位越来越坚不可摧:它可以随 时威胁收回油罐车而让这两家公司屈服。它还迫使铁路公司给予

它用油桶运输的小炼油商无法得到的优惠条件。例如,铁路公司 对空桶的回程运输要收取运费,而油罐车从东海岸返回中西部炼 油厂却是免费的。尽管油罐车不会漏油,使用油罐车的货主还是 可以得到与使用油桶的托运人完全相同的漏油折扣——这意味着 标准石油公司发运的每辆油罐车中有62加仑的油是免费运输的

洛克菲勒获得这种牢不可破的地位后,实现了他长久以来的 愿望,让油溪的炼油商们在运费方面永远失去了优势。1874年 夏天,洛克菲勒与铁路公司的官员在新泽西朗布兰奇和萨拉托加 斯普林斯举行髙层会谈,说服他们对所有向东海岸运油的炼油商 实行统一的运费。这样,在油溪和克利夫兰之间的150英里路程 上,原油等于是免费运输的,使得在油田拥有炼油厂的运费优势 不复存在,为克利夫兰的炼油厂争取到了平等的地位。这条令人 震惊的消息通过所谓的1874年9月9日拉特通告(Rutter Circular) 公诸于世,马上在油溪一带引起大规模集会和愤怒的抗议, 因为当地人都非常痛恨洛克菲勒。与当年改造南方公司风波情况 不同的是,铁路公司没有因为遭到抗议而动摇,这一回它们清楚 独立炼油商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因而沉着应战、寸步不让。事 过3周以后,宾夕法尼亚铁路公司的卡萨特(A. I. Cassatt)才 发表了一封简短又而理直气壮的公开信,为统一运费辩解。长久 以来,独立炼油商们一直勇敢地与标准石油公司进行着一场力量 悬殊的斗争,而现在,随着铁路公司落入标准石油公司的控制之 中,这场竞争也就到头了。

如果石油是南北战争后在不同地点发现的,那么,即使是标 准石油公司也不太可能集中起各种资源,像现在这样彻底地控制 这一行业。由于石油集中分布在宾夕法尼亚州西北部一个荒凉的 区域里,特别是管道运输出现后,这一行业很容易被垄断。输油 管道将宾夕法尼亚的油井连结成一个统一的网络,最终使标准石

油公司得以借助--个阀门便可控制整个地区的石油产量:经过一 段时间以后,管道运输使洛克菲勒把他同铁路公司的合作挤到了 附属地位。

洛克菲勒很晚才充分认识到管道运输的巨大潜力,他涉足管 道运输似乎是出于防守和保留退路的目的。洛克菲勒清楚,铁路 公司感觉到了管道运输的威胁,他一度考虑推迟使用这项新技术 以帮助铁路公司维护其利益。然而,有家铁路公司迫使他改变了 自己的计划。1873年夏天,他吃惊地得知,宾夕法尼亚铁路公 司通过下属一家名为帝国运输公司(Empire Transportation Company) 的野心勃勃的快运公司打入了管道运输业,将油溪两条运量 最大的管道并入了自己的铁路网络。在这以前,输油管只是用于 把石油从井口运到铁路旁的短途运输,而宾州铁路公司的这一举 动预示了用管道进行长途运输、继而彻底取代铁路的时代的到 来。更让洛克菲勒吃惊的是,帝国运输公司似乎预示着,他的同 谋但更多时候是对手的宾州铁路的汤姆?斯科特即将垄断管道运 输业。洛克菲勒的担心绝非杞人忧天。在为一己私利而不断变换 盟友的过程中,汤姆?斯科特在战术上与洛克菲勒妥协,但他一 直畏惧标准石油公司,想方设法打破它在炼油业的垄断地位,大 抵是为了以自己的垄断取而代之。

洛克菲勒对此给予了迅速的反击,让丹尼尔?奥戴铺设了一 个输油管道系统。奥戴是标准石油公司历史上最有特色的人物之 一,他出生在克莱尔县,是个言语粗俗、身强力壮的爱尔兰人, 做起事来残酷无情,却不乏机智和魅力。他能使属下忠心耿耿, 令对手胆战心惊。早年他在油溪的一次斗殴中额头上留下了一块 伤疤,这伤疤显示出他做起生意来毫不留情的作风。在奧戴的努 力下,标准石油公司在1874年组建了美国运输公司(American Tmnsfer Company),负责铺设输油管道网络。为了争夺地盘,洛

克菲勒还收购了雅各布_范德格里夫特控制的范德格里夫特-福 尔曼公司】/3的股权^曾做过汽轮船长的范德格里夫特早已把自 己的炼油厂并入了标准石油公司。范德格里夫特的输油管道成了 另一家公司联合管道公司(United Pipe Lines)的核心业务,但该 公司表面上却不受标准石油公司的控制。洛克菲勒把联合管道公 司的一小部分股票送给了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威廉?亨利?范德比 尔特和沿湖铁路公司的阿马萨?斯通,加强了与友好的铁路公司 之间的关系,此举使得只要石油业中同时存在着这两种运输方 式,洛克菲勒便可以从铁路和管道运输中均获得最大的优势。 1874年夏天,第一家输油管道公司的业主们联合他们认为与之 竞争的管道运输公司共同制定了运费并且分配了定额,洛克菲勒 的管道公司得到了 36%的巨大市场份额。

通过美国运输公司和联合管道公司,洛克菲勒此时控制了油 溪近1/3的石油运输。从那以后,标准石油公司在石油运输业的 影响同它在炼油业一样无与伦比,在石油运输业的羸利甚至超过 了炼油业。手中握有这种权力的人很容易滥用它。采油商可能会 因为打出一口好井而立刻觉得自己就要腰缠万贯了,可是如果他 不能把喷涌而出的黑色液体接到一条输油管上,这口井就一钱不 值。采油商们过去总是说洛克菲勒手中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随 着标准石油公司的输油管道一点一点地延伸进油田,盘旋在油溪 两岸的山坡上,这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权力此时已变得十分令人 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