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为专业驯猴师
在我埋首工作前,我抬起头来眺望窗外美景。看着对街的高尔夫球场,多希望自己此刻就在球场上。当我的目光停留在第一杆球洞时,你猜我看到了谁?乔治、迈克、瓦莱丽和大卫。
如果我可以展翅飞出窗外,飞到他们的头顶上,就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指着停车场说:“嘿!事情终于有进展了。安肯好像决定不再空占着职位不做事了。”这种口吻像极了管理者谈论起认真工作的下属,而这个下属终于决定好好工作,不辜负公司付给他的薪水。
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因为他们学到的是传统的管理课程。他们认为上司的工作是计划、领导、组织、控制与协调别人的工作,他们深信,他们今天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上司(也就是我)未能善尽计划、领导、组织、控制与协调的工作。难怪当他们看到我终于开始加班工作时,会如此士气大振。
还记得多年前,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工厂当计时员工。有很多次到了周末上午,我和我的伙伴们还会到工厂加班赶进度。我们也知道上司正在球场上打球,但都觉得这种现象理所当然,这也是过去的奖赏制度能够行得通的原因。然而多年后,我还是待在办公室,待在高尔夫球场上的是新生代,我却无法问苍天:“天啊,这些奖赏制度何时与我擦身而过?”
启示
就在拨云见日的刹那间,我清楚得犹如摩西在西奈山得到了天启:
他们不是在替我工作,是我在帮他们工作。
我终于领悟到,他们的挫折来自于把所有任务都交付给我;而我的罪恶感来自于,我从来无法赶上进度。
我的问题根植于某个古老的心理学原则,即伯尔赫斯·斯金纳 [1] 所说的:“任何你所鼓励的行为,都会受到强化。”
我突然体会到,如果我把原本计划在周末到办公室加班的事情做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为什么?
如果我鼓励乔治把他的问题拿来给我,让我帮他解决,他将来找我协助解决问题的频率与难度将会有增无减。如果我鼓励迈克把每一周的进度传过来,让我在阅读后准时给予正确的解答,将来,我从他手上得到的进度报告,在长度与难度上也只会与日俱增。
总之,如果我把任何来到面前的事情都处理掉,我只能让事情的输入速度快过解决的速度。我只是一个一天只有24小时的平凡人,但其他4个员工却不断塞给我事情,他们现在的工作产能已经变得很低。一个员工不可能替4名管理者工作,尤其在这些管理者每天只把时间花在想出工作给唯一的员工处理的情况下。
如果你是个认真工作的人,想要接受4个虚拟的训练有素的主管下命令,你真是自掘坟墓。
你做得越多,人家给你的任务就越多。
因为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我终于培养出一群下属,一群到哪里都会是最佳问题发现者的人。接着,如果我半路阵亡,公司将折损一名有解决问题能力的员工,而将部门交给一群只会提出问题的员工。但愿这种灾难是发生在对手公司里。
我现在得到一个启示,这将不可磨灭地永远铭刻在我的意识里:
我越是赶上进度,我落后得越严重。
以上论述只适用于管理工作,但不适用于技术性的工作。在技术性的职业与工作领域中,你愈能赶上进度,你就愈能赶上进度。这也是为什么当我们迈向管理阶层时,我们仍然继续认为“赶上进度”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对策。因为当我们处于技术性工作层级时,这一套很管用。
例如,你若待在工程部门,而当绘图工作进度落后时,我会对你说:“周末到办公室加班,就可以赶上进度。”没错!你可以办到。如果你在会计部门工作,报表没完成,我可以说:“周末来加班,你就可以赶上进度。”你确实能够赶上进度。但如果你的管理工作进度落后,你愈赶得上进度,反而会更加遥遥落后。
请教一下,现在落后的是谁的工作?如果我把公文包拿到警察局犯罪实验室指纹检验科,请他们检验每张纸上最原始的指纹后,告诉我这是谁的工作,警方会告诉我是下属的工作。15年来,我都不曾延误过工作!我根本没有时间展开自己的工作,因为时间都被下属的工作占据了。
可支配时间的优先次序
当我看出这一点后,我旋即明白,这个周末最恐怖的地方,即我再多待下去就会制造一场灾难的地方,就是我的办公室。所以,当时有个人正好看到我合上公文包,便飞快地尾随着我走过走廊。
周末值班的警卫人员问我说:“安肯先生,你到底赶着要去哪里?”我说:“闪开,别挡我的路!我不是要去什么地方才跑得这么快,我是要逃离这个地方,才会跑得这么快。”
我冲下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车子,漫无目的地在附近开着车子乱兜。过了十分钟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郊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何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这个周末要做什么。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说:“亲爱的神啊,我不知道怎么运用时间,15年来,我都没有自己的时间。我该怎么办?”
神说:“做一些你可以掌握的事,做一些上帝让你在生活中要扮演的角色,这也是你每天早晨会起床的原因。这样,你就会有很多可以赶上进度的事情可做。”
我说:“你见过我最近的绩效考核表吗?我还有机会吗?”
神说:“是的,我今天早上看过。你还有机会,因为上面一片空白。”
受到这种评估的鼓励,我立马把车子掉头,开回家里去。在家人打发周末之前,我还来得及赶上他们。我十万火急地及时赶到,紧急刹车停在屋前,摇下车窗大喊:“嘿,亲爱的!嗨,孩子们!准备好你们需要的东西,我们要去野餐。”他们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种野餐。那是一种很特别的“野餐”——15年来,我都没有时间去的野餐。他们困惑不解地进了车子。
我们一起往郡立游乐场出发,一整天都待在那里,荡秋千、打排球、玩跷跷板,玩各种游乐设施。
星期日早上,我和家人去教堂。我不记得上一次和家人去教堂是多久以前的事。那个下午,我们再度跑到游乐场,晚上,我很平静地上床睡觉。
从下属占用时间到可支配时间
我们稍微暂停一下这个故事,看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的问题是:当我周末早上回到办公室,我原本打算花费两个整天——60只猴子×30分钟(每只猴子)=30小时的工作时间。但这是属于哪一种时间:下属占用的时间还是可支配时间?当然是下属占用的时间。
现在,过了15分钟,在周末的加班时间里,我还是毫无计划,不知道自己进行到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我现在花的两个整天是属于哪一种时间:可支配时间。
短短15分钟之内,将两个整天(下属占用的时间)改为自己支配的两个整天,是任何人类意志无法挽回的举动。这需要神谕。在人类的意志下,我的意思是,人类花了15年才彻悟到这个观念。
[1] Burrhus Frederic Skinner(1904—1990)美国心理学家,新行为主义学习理论的创始人,操作性条件反射理论的奠基者。——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