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管理不当的猴子
当管理者让往上爬的猴子堆积如山时,管理不当的猴子便会危及你的职业生涯。
谁为谁工作?
假设我有4个下属,他们深知我对时间的要求,所以他们私下约定,每天从他们背上爬到我身上的猴子不要超过3只——无论是通过电话、传真、电子邮件,还是以亲身会面的方式。他们这么自制的表现,确实相当出人意料。不过,我们再来假设一下,每一周的开始之际,我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如果从他们背上跑到我背上的猴子有3只,那么一天下来,我就会有12只鬼吼鬼叫的猴子,每只猴子都会耗掉我一些时间。
每一只猴子都意味着时间的消耗。 当你对下属说“让我再想一想,之后我再告诉你怎么做”时,你计算过,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那个承诺吗?没有。因为“再想一下”是个不具体、很主观的短语。我们很少把“再想一下”当成是具体的下一个步骤,或需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的任务。这也是我们何以会轻易允诺的原因。
现在,我们假设解决一只猴子平均要花30分钟,把下属的猴子扛到自己背上,那么,等于承诺了我必须花6小时处理下属的问题。
关系恶劣
假设我是个完全业余的管理者,也就是整天被上司打扰、被这种体制弄得饱受挫折的管理者,那么,我可能一事无成。如果我想一展身手,就必须先找到自己的靠山。这迫使我要一路上达顶峰,寻求我需要的支援,否则也可能因为接受下属的托付而就此累死。此外,我是个喜欢接受每天12只猴子的人。我过的是非人生活,即使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也不至将我弄到如此悲惨。再多的薪水也无法弥补我的精神创伤,因为我过着被老板死钉活缠、被制度弄得挫折满怀,还受到下属处处牵绊的日子。
每天24个小时根本不够让我处理这些事情。因为周一下午四点半,我桌上就有12只猴子,我决定自己做事时要有章法。我去买了一本大学教授写的《时间管理》。他告诉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排定好优先次序。所以,我将这一打猴子按照优先次序排好,打算先处理的猴子放在最前面,如此一一排定。不过这件事情我也只完成一半,因为我还是不断被老板骚扰、被这种体制弄得挫败不已。我打算把猴子全部抓进猴子笼(公文包)里,回到家后继续在书房里对付它们。但是当我回到家时,太太站在门口迎接我。她说:“威廉,你回家的时间正好,还来得及穿戴一下。”我说:“为什么要穿戴?”她说:“你又忘了吗?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暗忖:“改天再来应付这些猴子吧!”
隔天(周二)一早,我又把这些猴子带到办公室,重复过着被老板骚扰、被体制挫败以及从下属背上接收12只猴子的日子。我试图把这24只猴子排好新的优先次序,但是又被很多琐事打乱了。对于这24只猴子,我根本无从区分出第5号和第6号的不同,或者14与15之间的次序有何差别。
幸运的是,在这本《时间管理》的第2章里,教授早已预知此问题。他写道:“当猴族浩繁时,你可以一次捉个三四只长得相似的猴子,对着每只猴子喃喃自语,让它们排排坐。接着,再捉另外的几只,把它们放在另一排。如果你能持之以恒,就会有四排或五排的猴子排排坐,接着,再排出一个优先次序(至于编号已无多大意义)。”
但当我准备排定这些优先次序时,打从心底觉得好笑,因为我已经和每只猴子(真正的工作)渐行渐远,但与主观事务分类的抽象意义却愈来愈近。这种经验或许对撰写企业管理类书籍的人弥足珍贵,但对于一个要完成任务的管理者来说则并不值得高兴。
所以,我又再一次将所有猴子丢进猴子笼里,把它们带回家,期待今晚可以如期完成这些工作。但这次在门口迎接我的是,一群在我人生中扮演不同角色时担任债权人的人,也就是我作为父亲、邻居、平民百姓等各种角色时与我产生对应关系的人。
我太太提醒我,7岁的女儿今晚六点半要接受幼年童子军徽章的颁奖。地方报社的摄影记者会报道这件事情,明早报纸会刊出,所以我不能缺席。
太太补充说明,教友们今晚要聚会,身为财务委员的我必须出席,解释为何主日学校 [1] 大楼的加建工程不需再筹措资金。
还有,我一年前辅导成立的地区政治行动团体举办了“将窃贼赶出办公室”的活动,今晚也要聚会。身为起草成员和创办人,我也必须出席。
我必须对其他的角色略尽义务,当我完成最后一件工作时,即能成为永远的问题解决者。而这就是大家所说的极乐天堂。
那天晚上我颁发徽章给女儿。
接着,冲进教堂开会,我说:“各位兄弟姐妹,今晚我没时间与你们共聚一堂,但我想简短地说几句话,我会与你们一起祷告,支持你们做出来的任何决定。如果需要帮忙,欢迎打电话给我。”
而结束之后,我又赶赴下一场聚会,把同样的话重复一遍。
接着,我赶赴一个又一个的聚会。
周四早上,我把36只猴子放在桌上,但我又一次被老板骚扰、被体制弄得焦头烂额——当天,从下属身上又捡了12只猴子,现在累计猴子已多达48只。
强迫搜集猴子的命运
但周五的情况不同于往常。到了星期五,总是在中午时分我便会收到这个星期应该收到的猴子,因为下属们喜欢把桌面整理干净,以便能尽快去欢度周末。
我坐在桌上,注意到公文包已经打开,所有的猴子全部跑了出来。我一共有60只猴子。桌面摆不下这些猴子,它们纷纷从桌子边缘掉下去。我看着它们在我的办公室地板上玩起捉迷藏。它们在墙壁上爬上爬下,挂在立灯的灯杆上。我试着把这些小怪物抓回来。每抓回三只,就跑掉两只。如果有人问我:“安肯,你的猴子仓库在哪里?你现在有几只猴子?”我一定会回答:“粗略估计大约有20只,最多不超过30只。”但即使我把这些猴子都抓齐了,我还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猴子。
我对着自己说:“安肯,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不然你永远没办法做出决定;你永远没办法看完这些报告、传真、电子邮件和会议记录;你永远不会把这些事情做完。”
星期五下午两点半,我决定分析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我知道我需要一点隐私,但我的房门必须打开。熙来攘往的人群在我的办公室进出,犹如中央车站那么热闹,电话铃响不断,而传呼机一直处于呼叫状态。所以,我站起来,走向房门,一脚把门踢上,再从里面反锁,以求得片刻宁静。我取下传呼机的电池,把电话线扯掉,不过,我想我还是躲不过电话。当我坐回位置上打了内线告诉秘书:“苏,我整个下午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因此,任何人我都不想见,除了你知道的那几个人例外;我也不要跟任何人讲话,除了你知道的那几个人。”
谁是“你知道的那些人”?他们就是任何可以造就或打断我工作重要领域的人。
例如我的老板,还有公司里不必敲门就可以走进我办公室的人,或是任何想见到我的重要顾客或客户。
难道要秘书对客户说“抱歉,安肯先生现在没时间会客,他有要事在身”这样的话吗?这样以后还会有顾客上门吗?
假设,现在公司内部外部有40个人会影响到我,当然4个下属也在其中。紧闭的大门能阻挡谁?当然是我的下属罢了。然而,我若把4个下属算在40个重要人士中,关闭的门只能挡得住10%会威胁我的人,10%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这也是为何上班时间采取“门户紧闭策略”在管理上只是空中楼阁的幻想,因为它根本就行不通。
到了下午四点钟左右,苏打电话给我说:“安肯先生,我想通知你,乔治、迈克、瓦莱丽和大卫坐在办公室外面,急着要在下班之前见到你。”
但当时我说:“苏!你说他们已经在外面坐了两个小时?告诉我,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事?”
她说:“他们一直玩电脑游戏,并且现在还在玩。”
我暗忖道:“为什么员工不会自动自发扛起责任?我不禁要崇拜起大师道格拉斯·麦格雷戈,他说过“员工会找事情做,还会自动自发”这句话。如果在他手下工作的是这批为我工作的人,坐在办公室外面,上班时间玩游戏,我想他也不会这么写了。如果这就是领导,上帝一定要帮帮所有的工作者,不然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就要崩溃了。”
“我深受大萧条的影响。我懂得了钱的价值与辛苦工作的尊严。霍雷肖·阿尔杰(Horatio Alger)、安德鲁·卡内基和亨利·福特都是我崇拜的偶像,而他们也是造就美国傲人成就的代表人物——绝不是那些帮我工作的家伙。”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待在外面无所事事?中午刚过,就在午餐之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如往常的周五下午,他们开始计划如何欢度周末。当他们计划好之后,心思就跑到星期一,他们决定既然还剩下几个小时,干脆计划一下周一的工作与进度。但他们看看桌上,发现自己没东西可以整理。在过去几天或几周以来,他们把每个手上重要的案子都交给我。在没有重大任务可做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无法预先计划。这是为什么他们坐在我的办公室外面——他们是想把猴子要回来,而不是想开始工作。他们坐在外面只是为了玩游戏,扮演着监督者的角色!如果我还没有给他们反馈,相信他们就会纷纷说:
“嗨,领导!事情进行得怎样?”
“要做决定了吗?”
“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进行?”
“我们何时可以展开行动?”
“我们何时可以做出决定?”
当我把他们的猴子全部接收过来时,他们就成了我的监工。他们事实上是在“等待指示”。我的下属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工作时间与内容,他们也不喜欢这样。
心理学家告诉我们,当你无事可做时,你会觉得很沮丧。他们说游戏就是治疗挫折的良药,所以游戏就是他们在上班时间用来避免无聊与发疯的良方。
同时,我现在早已克服内心的罪恶感,门户紧闭让员工满怀挫败感。我们就像5个在管理大海中载沉载浮的主管,正让大家一起互相拖下水。
如果我听得到他们在办公室外面的谈话内容,我一定会展开谋杀行动。瓦莱丽正指着我关闭的门说:“那个人从来不会做出决定。我们可以尊称他‘瓶颈安肯’。我真是不了解,为什么一个无法下决定的人,可以在公司里爬到那么高的位子。这又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例子。”我是公司工作认真、忠贞不二的好员工,每天24小时尽心尽力不停地工作。他们在那里无所事事,竟然还批评我是个平庸分子。我们的社会真是要完蛋了。
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祖父曾经说过,如果你希望把朋友变成敌人,最快速、简单的方法就是受朋友恩惠。这也是他建议我们千万不要向朋友借钱的原因,如此,你才不会受他的恩惠。
我欠了下属很多,我没有针对他们的问题、建议和提议做出回应,所以我不配领这份薪水。这也是我将他们视为敌人的原因。
显然,我无法进行下一个步骤的原因是,我把时间放在应付老板与公司的要求上。为了完成这些任务,我需要可支配时间,但因为被这些猴子团团缠住,根本无法拥有个人的时间。我真是陷入无法自拔的恶性循环中。
一个人怎么可能忙于某事,却又搞得一事无成呢?如果身为主管的人会承诺以下事情:
“我会想过一遍,再让你知道。”
“我会找某某人谈谈,再回来告诉你。”
“我看完你的报告之后,会给你答复。”
你想他实现诺言的概率会有多大?微乎其微。
如果主管要对一些人做出类似的承诺,而这些人又是唯一可以完成工作的人,这些承诺便要和来自于老板、制度与重要客户的猴子彼此竞争。没有任何一个主管能遵守这种承诺,无论他有多么强烈的意愿。
现在是下午五点,我的背上已经有这么多猴子,在挫折与工作量过重两相逼迫下,我已无法避开这个无所遁逃的摊牌时刻。今天,我一定要痛下决心。我只想得出两个方法,而这也是我这种业余管理者所能想出来的:(1)尽量找出时间;(2)提早退休(这一点我做不到)。
我又想起多年前公司派我参加一个著名企业管理顾问公司开设的“管理者如何解决问题”一日课程。顾问说:“一般管理者在彻底分析与界定问题之前,便做出了解决方案。”他举出这种做法的严重后果。“在管理上,”他说,“99%的问题解答就在问题的分析与定义中。因此,你们若能花时间做足分析与定义的工作,办法即能不费吹灰之力展现在眼前。”既然现在我已无路可退,于是决定照本宣科,即使可能死得很难看。教授说:“拿出纸和笔,如果你已经做过分析与定义,你就静静看着,答案会从纸上跃然而出。”
苦思冥想15分钟后,我想到的问题就是:“进度落后。”现在,我就要告诉你,答案是何等简单与呼之欲出。一旦你把问题公式化,唯一可靠的解决方案就会出现:“赶上进度。”
因此,我决定一定要赶上进度。可是,该怎么进行呢?我选择周末那两天到办公室加班——这是最明显的答案。
对于延误乔治的那些问题做出决定。接着,我便可以在周一早上把他叫进办公室,清楚地告诉他我的决定。于是他将笃定地离开办公室,动机十足地去做自己的工作。
看完迈克每一份进度报告,对于他所请示的事项一一给予明确的回应。我也会找他来办公室,清楚地给他指示,让他走出去时,能够焕然一新、斗志昂扬地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瓦莱丽和大卫,我也会如法炮制。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该是回家的时间。可是我该怎么回家?当然是一如往常,走出办公室,走到大厅,下楼梯到停车场。但如果我这么走出去,就会在回家的途中遇到这些人。
如果我们再看看公文包里面这60只鬼叫嘶吼的猴子,现在由谁担任上级监督的角色?他们。谁是员工?我!当我走过去时,他们会说什么?
“丢铜板吧!”
“下决定吧!”
“做一下决定吧。”
“嗨,领导!事情进行得如何?”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因为他们将所有的任务与下一个步骤丢给我之后,工作已经完全瘫痪了。但因为我是个业余管理者,我并不了解这一点。我只知道,如果我经历了他们的争相质问,只是看到他们,我都会满怀愧疚。最严重的是,当我走过去时,还会有半打的猴子跳到我的身上,而我却一无所知,直到回到家里才恍然大悟。
难道要走过去,接受他们的争相询问?我像逃犯般地从另一个出口走到停车场,跳进车子,开车回家。
在开车回家途中,我又想到另一点。如果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了一堆猴子跳到身上,又如何能知道该减少猴子的数目?
我的处境其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是个认真工作、忠心耿耿、无私奉献的公司员工,在“4个管理者”对我的万能监督下卖力工作,他们经常要求我对交办的事情负责。他们擅长于分配任务和追究到底(事情进行得怎样)。处境如此,而我却看不透。
想到如此惨状,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隔天早上吃完早餐后,我提着猴子笼,不发一语地走向车库。我太太感觉到我将要干什么,便紧随在后,语带哭腔地说:“威廉,这个周末又要像以前一样吗?”我两眼垂泪地说:“亲爱的,你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就在我走向车子时,听到了小女儿问太太说:“妈妈,如果爸爸不能在这个星期之内完成工作,他们会不会把他归到后进班——就像我在学校那样?”
我爬进车子,开车回到办公室。我的车子是周六早上停车场中唯一停放的一辆。我走进办公室,走进大厅走廊。回荡在无人大楼的脚步声,这时显得更加响亮。公文包在这个周末的早晨无比沉重。我尽职尽责地走进办公室,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开关,研究着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1] Sunday school,基督教教会在星期日对儿童进行宗教教育的学校。——编者注